“你想回妖都吗?”
万俟如堇柔声问道。
此时仁少爷已经看着信发了好一会的呆。
那是一封家书——也是一封告哀书。
“真搞不明白,几百年里一封信也没给我写过,第一封信竟然是报丧的,我哥到底在想什么?”
你怎会不明白呢?
万俟如堇注视着仁少爷的眼睛,发现那双眼睛真是太深邃了。乌黑的瞳仁里,她第一次什么情感也没有看到。
窗外落雨打在竹叶上,发出噼啪之声。已是初春时节,但冬雪残留下的寒凉依旧莫名刺骨。
两人之间的气氛第一次如此紧张,仿佛彼此是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却明明早已是最熟悉的人。
他们之间横亘的是人与妖的千年宿仇,是刀与剑的血腥历史,还有生与死的残酷争斗。
他们如何肆无忌惮的相爱?他们本该水火不容。
在三百多年的相处中,他们已无任何扞格,却不得不白首如新、动若参商。
仁少爷把信扔到桌子上,力道过大,那信轻飘飘地从桌案旁滑过,落到了地面上。
万俟如堇把信捡起来,在桌子上放好,看向窗外的霏霏夜雨,道:
“他想你了吧,他现在可能很无助。确实应该回家看看了。”
她瞒着所有人,把结界悄悄打开片刻,放仁少爷和明哲离开了巫神山,回妖都。
谁也没想到的是,仅仅是短短的片刻,结界外的妖邪之气便急速往人间渗入,这为后来人间邪魔出世埋下了最初的隐患。
待众人知晓时,一切都晚了。
她受到严厉的征讨与惩罚。
众巫神还提议要把她肚子里的孩子拿掉。郁爻设计送她离开了巫神山,与太和一起,去了江南。那处小院是一位僧人未出家时的住所,那位僧人是郁爻的一位挚友。
不到一年,战争便爆发了。
郁爻将代替万俟如堇成为祭天的圣体。
“把你托付给我之后,他们就走了。后来我才知道,万俟巫主在那场大战里祭天了,二少主也......”
三人良久未曾再言语。
郁善洲先开了口,他注视着万俟旻笑道:
“你还有我呢,还有师父,还有凤华山,我们都是你的家人。”
“嗯......”
万俟旻轻轻颔首,有句话没有说出口——其实有你就够了。
“还有我,我是你干爹。”
太和是真的不觉得自己有多脏,它竟然直接蹿到了两人之间,紧紧贴着郁善洲半蹲下来,瞪着那只独眼,深情地看着万俟旻。
郁善洲的表情一言难尽,好不容易才忍住没有一巴掌把它拍下床。
衣服买来了,还有黑色头纱和面纱。
“......我长得很难看吗?”
郁善洲认真地打量万俟旻的脸,又伸手从下巴,到鼻梁,再到眉骨,上上下下摸了够。最后停在嘴角,用拇指摩挲着粉白的嘴唇,暧昧地道:
“郎艳独绝,世无其二也。面如凝脂,目如点漆,这般神仙模样,怎能让外人看了去?定要藏起来,独赏最益。”
这般羞耻的话,这人说着竟然一点也不脸红吗?
万俟旻全身发热,那灼热的视线和从嘴唇上传遍周身的怪异感觉都令他莫名心慌。
在自己的脸红到滴血之前,抬手拂开那人不安生的手,伸手去拿头纱和面纱,却被抢先了一步。
郁善洲为他束发,戴上头纱和面纱。而后伸出手掌捂住他的眼睛,隔着面纱,在唇角处轻轻落下一吻。
他又抬手捏向万俟旻的耳垂,伏在他的耳边,柔声道:
“好红呀。还是这么喜欢害羞,稍微逗一逗就面红耳赤了。真可爱。”
当他们走出房间来到客栈前堂时,老板娘一双杏眼已经瞪得合不拢了。
她面前的两位公子,一位穿着青衣,气质如松,潇洒飘逸,如玉皎容,是昨日抱着生病少年的郁善洲,另一位黑纱蒙脸,虽然连头发也全部罩住了,但白衣蹁跹,玉树风姿,周身透着一股清新明净,似春日杨柳。面纱下的一张脸是什么样子似乎都不重要了。青衣公子站在前面,比白衣公子略高一点。
“唉?那位生病的小郎君呢?”
老板娘在柜台后伸长脖子往他们身后看。她已经不敢盯着两位公子看了,再看估计要出丑了。
即使附近就是巫神仙山,但这样俊美飘逸的郎君还真没见过几次。
她在心里不由感慨,看来美少年都是不用修仙的,有了这样的一张脸和身段,干什么不容易?
“他便是。谢谢老板娘昨日行的方便。”
郁善洲侧身看向万俟旻,掏出几颗碎银放于柜台上。万俟旻轻轻点头表示感谢。
“这......你们是修真仙人?”
郁善洲微笑,未置可否。
郁善洲还是想去一趟妖都,但太和极力反对。它说,妖都百年里未有修士前去探查,潜伏在地下城里的余孽已经出来了,你们一身灵力,一进入妖都就会被发现,一不留神就可能被潜伏在暗黑的东西撕成碎片,非常危险。
就在他们依旧犹豫不决的时候,一众修士浩浩荡荡地从他们面前跑了过去。
“今天是几月几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