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玺下了令,沈书颜也盯着那只鬼,判断它究竟可不可信,没想到它竟意外地听话,飘几步还要回头看江玺他们跟没跟上。
看来还是他的运气更胜一筹。江玺有些小庆幸。那些人捉妖和捉云有什么区别,闷头捉抓得住才怪呢,追踪这方面还是得看他的。裴纪有鬼他也有,全村几百号人呢,那蜃妖再怎么有本事江玺也不信它能蛊惑几百只鬼,只要有一只不上套的都能成他手下的兵。
沈书颜没见过这么听话的鬼,忍不住问道:“它为何听你的?”
江玺道:“因为它怕我啊。”他将手伸出来,上面还有被苍官烫过的伤痕。他这新造的身体,能扛能造,物理攻击倒是不疼,被这些专克鬼的法器一碰,效果还是挺显著。
这话要表达的意思,沈书颜也听出了个一二,江玺既然让他认了出来,这些想必不会隐瞒,于是抓住他想要收回的手,带着薄茧的指尖在他伤口上来回抚摸了两下。
“咳咳,好了。”江玺将手揣进袖子里,开玩笑地道:“这苍官威力还是挺大的,看来不是假货。”
沈书颜“嗯”了声,不动声色地将苍官换到了另一边。
有鬼带路,寻找蜃妖再简单不过。穿行一会儿,江玺就在一个山崖边发现了它。黑夜将它隐藏得很好,如果不仔细看江玺还以为这鬼带错了路。
之前还气势汹汹的蜃妖此时悬在一片空地上,体积整个缩小了一半有余,奄耷耷地散着水汽。江玺咳了两声,它就如惊弓之鸟般腾空而起,凶神恶煞地冲他们吼了几声。
这蜃妖不知是被什么所伤,吼这两声一点攻击力没有,看起来就像是徒增气势想把他们吓走。这里没有外人,彼此都是知根知底,妖对付妖才是专业对口。江玺退到一旁,朝沈书颜做了个手势,表示让他自由发挥。
没了那群鬼手下的蜃妖孤立无援,它凝聚人脸想要故技重施,面前的人却眨眼间变成了一只背生双翼的大蛇,金色竖瞳牢牢锁定着它。
蜃妖瞬间泄了气,是死是活它还是拎得清,立马讨好般绕着沈书颜飞了两圈,整只妖缩得更小了。沈书颜化回人形,将棉花大小的蜃妖包在手中捧给江玺看。江玺很满意,不枉这回费了这么大周折,鬼狐狸却不怎么高兴,冲着蜃妖龇牙咧嘴。
沈书颜点了点狐狸的鼻尖,它就顺着沈书颜的手臂围到他的脖颈上。江玺捧着一坨云,道:“你也是个欺软怕硬的。”
沈书颜道:“怎么处置它?”
江玺道:“它还有点用,暂且留着吧。”
此行目的已达到,江玺打算打道回府了,临走时听见山崖下似乎有微弱的呼救声,就这么凑巧地把商时旭他们捞了上来。
阮钰状态还行,商时旭就剩一口气还在,得亏是他命大,竟还能撑到裴纪他们赶过来。裴纪三两下处理好了伤口,不管商时旭如何卖惨他都坚决要把此事告知商时安。
好吧,看来世上能管住商时旭的不仅有裴纪,还有他哥。江玺在告状名单上又默默增了一条。
“带你们来之前就说了不能擅自行动,全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了是不是?!”裴纪见商时旭还活着心里的大石头总算落了地,但一想到他违背指令又是一顿劈头盖脸的训斥。商时旭仗着有伤在身,连忙将头偏到一边装死,阮钰也垂着头默默挨训。
看戏之余,江玺不忘为差点寄掉的两人说几句好话:“这位公子还是别怪他们了,他们除掉了蜃妖,可是大功一件呢。”
裴纪道:“除掉了蜃妖?”
江玺道:“是啊是啊,我到这里时,那蜃妖不知被何物所伤,竟像被蒸发一样消失了,你说神不神奇?若不是你那两位师弟与其大战三百回合,又怎会让其深受重创?”他夸了一遭两人的英勇无畏,又用手肘暗戳戳地撞了撞沈书颜,沈书颜也配合地说道:“我同他一起的,也能作证。”
全体成员都看向了阮钰,阮钰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道:“可能是那张控火符吧,我也没想到蜃妖会怕火。”
前因后果联系起来,蜃妖可能真就误打误撞地被这两人打得灰飞烟灭了。裴纪手上还有一村的鬼要超度,加上商时旭的伤还要找医师专门看看,就先告辞离开了。抓蜃妖的任务本来也是分给夜鸣蝉的,她要回去复命,也没有久留。
走之前,她瞥了好几眼江玺腰上挂着的剑,到了村口也道别回宗门了。
江玺将袖中蛄蛹的蜃妖掏出来,把它举到活尸跟前,意图很明显,要它重现一下此人生前场景。
蜃妖刚差点被烧得只剩团蒸汽,此时又要接受如此耗费妖力的工程,造的景极其不稳,险些妖力衰竭一命呜呼了。多年前的村子和现在一样,房屋布局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动,唯一不同的是那时的村子充满了活人气。
由于他们是幻境中的旁观者,看幻境就像放电影,不需他们有任何动作,周围景物就自动变换来到一个屋子前。
屋门敞开,从中走出一个与整个村子可以说是不在一个图层的人。那人衣摆摇曳光风霁月,浑身上下都像发着光,其身后跟着走出一个中年男人,满脸笑容地向他道谢:“多谢道长治好我这陈年旧疾,家里没什么值钱的东西,都不知怎么谢您。”
道长笑道:“行医救人本就是我丹修职责,何须金银珠宝?”
男人连声道是,聊几句后又从屋中拉出一个少年,少年赤着脚,衣裳却很干净,脸上却是不符合年龄的严肃。男人拍了拍他的肩,道:“道长看我这娃有没有资质,可否和您一同修行?”
道长上下打量了一番,道:“这孩子,没什么天分,和丹修无缘,不过来日读书行商都是一条好的出路。”
“诶,诶。”男人点头,看向少年的眼神里却很是失落。道长又和他交代了几句,才背着行囊拱手道别。
他一走,就有村人提着篮子经过和他搭话:“诶,姓万的,不是说仙人要收你们家小子为徒吗?怎么这就走了,不带着你们家阿赋一起走?”
男人尴尬地笑了两声:“这不是没到年龄吗?仙长说让他多沉淀两年,等仙缘够了再来接他。”
“哎呦,那可真有出息啊。”
江玺看这场身临其境的活电影,直道这男人望子成龙望疯了,人家都说了他不适合走这条路,干嘛还逼着他修仙,这不是纯找罪受吗?
男人拉着少年进了屋,画面也随着男人的脚步来到屋内。角落里放着一张木桌,上面点着盏快要燃尽的油灯,油灯旁是一本快要被翻烂的书。
“让你读书你不能名列前茅,让你经商你连算盘都打不好,如今让你跟着仙长修行你也没那个资质,你以后能成什么事呢?”男人拿起书,随意翻了几页又丢回桌上,“你自己看着办吧。”他叹气起身,拿着锄头出门了。
视角又随着男人挪动,江玺道:“你不用管,我们自己来。”旋转的画面停了下来,江玺回到原位,少年就一个人坐在桌前,盯着那本书发呆。江玺凑近瞧了一眼,人家也并非不用功,笔记批注记得满满当当,应是那位仙长给他的一本入门科普书,其中有些符号凡人根本看不懂。
屋中气氛凝滞,屋外有孩童的嘻笑打闹声。一个和他年纪相仿的孩子抱着一个草根藤蔓扎成的球来到他屋前,带着一众小弟朝他喊:“喂,万赋,去不去踢球?”
少年动也不动,一点眼神都没分给门外的人。邀请他的人遭到这般回绝,拍了拍手上的球,故意提高了音量:“唉,就是说,这以后要当仙人的人,怎么和我们玩儿得到一块去?大家就别打扰万赋了,不然就是断了他的,他的…什么来着?”
人群里有人提醒:“仙缘。”
“对,断了仙缘可就要怪到我们身上啦!”
一群人哄笑着跑远了,少年神色依旧如常,似乎对这种事见怪不怪,江玺不由得对这位少年生出几分同情。不多时,又有另一人拿着根竹竿来到门口,探出一颗脑袋:“万赋,你出去玩吗?”
不等万赋回绝,他就将竹竿背在身后,一蹦一跳地来到他身旁,凑过去看那本书,脑袋将他的视线挡了个严严实实:“你怎么又在看这个,什么鬼画符看都看不懂,走了走了,出去玩了。”
江玺看着那人的侧脸,瞪大了眼睛,再看沈书颜,他也颇为震惊。此人的样貌,很像一位故人。他的衣裳比村里其他小孩要干净些,头发也好好束着,很符合那个道长说的“有仙缘”之人。
“我不去。”万赋扒住桌子,可还是挡不住小伙伴的生拉硬拽,硬是将他拽了出去。两人刚好在门口遇到扛着锄头回来的男人,拉着万赋的人被抓包了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硬着头皮朝男人行了个礼:“万叔叔。”
男人蹙着眉,脸色不大好看,但还是准许他们出去了:“去吧,早点回来。”那人一蹦三尺高,拉着万赋就跑了,万赋虽然得到了允许,心里还是没底,一步三回头地看自家父亲的态度。
两人跑到一个院子里,有个妇人拿着篮子往地上撒米,在此起彼伏的“咯咯”声中抬起头来招呼道:“阿赋,又来找若初玩啦?”
“今晚要不要留下来吃饭啊?”
“沈若初,去,给阿赋拿点吃的出来。”
竟然真的是师父。江玺先前还以为师父和万丹只是师兄弟,没想到两人还是从小长到大的同村发小。
万赋连声拒绝,还是挡不住沈若初的热情,只能抱着个大红苹果和沈若初坐在石头上慢慢啃。沈若初几下就啃得只剩个果核,他将果核往鸡堆里一扔,惊得它们咯咯哒地四处扑腾。妇人抬起胳膊挡住扬起的灰尘,呵斥道:“沈若初!你就不能给我安分点吗?!”
“你怎么就不能学学人家阿赋,人家怎么就不像你这么闹腾?”
沈若初嬉笑着做了个鬼脸,又拿着竹竿去逗鸡,整个院子都被他搞得鸡飞狗跳。等妇人拿着扫帚作势要打他屁股,沈若初就嬉笑着做鬼脸满院子躲。
妇人没那么多精力和他闹,挥了几下扫帚又放回墙角喂鸡去了。沈若初坐回石头上,朝万赋勾勾手指,小声道:“你今天晚上,跟不跟我一起去捉妖怪?”
万赋明显不信,他们这穷乡僻壤的,哪有妖怪愿意来,于是道:“哪里来的妖怪,怕不是野狼?”
沈若初道:“就是妖怪,你不知道吗?近半月,村里好多家人不是丢了鸡就是没了鸭,还有人点着灯守在院子里,就连有人守家禽都被偷了,不是有妖怪是什么?我们去把妖怪抓了,看村头那群人还敢不敢小瞧我们。”
万赋却不赞成:“大人们都抓不住的妖怪哪轮得到我们去抓?”
沈若初道:“哎呀,那妖怪只抓些鸡鸭来吃,没见它抓过人,我们带只鸡去做诱饵,要抓它不是轻而易举?”
江玺看两人吵吵闹闹,越发觉得有趣,拍着沈书颜的肩笑得前仰后合:“真没想到,师父小时候竟然和商时旭一个德行。”
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不仅敢上树摘果下河摸鱼,连实力不详的妖怪都敢抓。
沈若初跃跃欲试,万赋却因为父亲那句“早点回来”迟迟不敢答应。但不管他答不答应,在沈若初这里也只有一个选项,答应了固然是好,不答应软磨硬泡也把他拉去了。
“等我抓了那只妖,定让我爹刮目相看,他整天就逼着我看那些书,一点意思都没有。太爷爷考了个秀才关我什么事?要考功名他怎么不自己去?万赋,你说是不是?”
万赋单纯地“嗯”了一声,心思瞧着却没放在此话上。沈若初不知从哪里偷来了个破了洞的篮子,用树枝撑起来,上面系了一条麻绳,中间用树叶泥土盖住,另一端握在手上。篮子下面放了个啃完的鸡骨头,不说万赋了,江玺看了都要怀疑一下这么简陋的陷阱能不能抓住妖怪。
两个小身板就这样挨在一起,极其专注地盯着篮子下的鸡骨头。等到夜色如墨,等到月上柳梢,四周仍然静悄悄。沈若初打了个哈欠,万赋也支着头一点一点地打着盹。万籁俱静中,突然有一声似婴儿的啼哭声传来。
沈若初立马扬起脑袋,手往脸上擦了两把让混浊的意识清醒一点,眯着眼睛去看支起的破篮子。黑暗中,有个圆球一样的东西在篮子下面嗅来嗅去,沈若初看准时机一收绳子,篮子迅速倾斜下来罩在那团不明物体上。
“嘿嘿,你看,我说捉它很容易吧。”
地上的篮子左摇右摆,不时传出几声嘤嘤的叫声。沈若初一掀篮子,看清捉到的东西后顿时大失所望。
“什么啊,只是一只狐狸啊。”
沈若初将狐狸抱起来,见它腿上被红柳枝刺得鲜血淋漓,便在它头上顺了下毛,一手拿着鸡骨头转移它的注意,一手拨开它腿上的毛将红柳枝拔了出来。刚还挥爪蹬腿的狐狸立马安静下来,眼神清澈了不少,乖乖窝在他怀里。万赋也从灌木丛后面走出来,应该也想借机撸两把,没走几步却定在远处,甚至惊恐地朝后面退了一步。沈若初还和怀里的狐狸玩闹着,狐狸却“嘤嘤”地挣扎起来,沈若初不解道:“怎么了?”
灼热的气息从头顶倾泻而下,沈若初惊恐回头,正对上一双血月般的眼睛。一头棕熊,约莫有两个沈若初那么高,皱着鼻子嗅来嗅去,口中淌着涎水,时不时往外吐着腥气。
两人都吓得不敢动,连那只狐狸都跟个雕塑一样夹着尾巴。沈若初小心翼翼地挪着步子,慢慢和棕熊拉开距离。万赋冷汗浸了满手,腿都有些发颤,他看棕熊注意力都放在沈若初身上,也往旁边挪了一小步,这一步刚迈出去,就不巧地踩在一片枯叶上,“啪嚓”一声传进棕熊耳朵里,棕熊喉间“呼噜”两声直起身子,怒吼着扑向沈若初,沈若初往旁边一滚,堪堪躲过了熊爪,顾不得身上的疼痛,迅速起身爬起来试探着朝灌木丛走。
万赋早就吓呆了,江玺观他模样,应是想要逃跑,毕竟他们现在都不过十几岁的孩子,面对一个成年人都收拾不了的棕熊,不怕才有鬼了。万赋弓着腰,放轻脚步跑出几米开外,却又在一棵树后停了下来,沈若初还在和棕熊绕圈周旋,紧绷着身子缓步绕到藏身的灌木前。
棕熊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意图,又是一声怒吼飞扑过来,沈若初被这一掌掀翻在地,连滚带爬地翻进灌木丛里捡起地上的竹竿,对着棕熊的月白胸口使劲一插。这一插仿佛使了十足十的力,一个竹节都没了进去,把棕熊刺得倒退两步,不仅没死,反而让其更怒,沈若初也察觉到这一点,手脚并用地往后退,棕熊却已扬起巴掌,要是拍在人头上绝对会头骨俱裂脑浆迸出。
这一掌还没打下来,旁边就接二连三地砸过来十几颗小石子,这种攻击对皮糙肉厚的棕熊可以说是忽略不计,但接连不断烦不胜烦。棕熊恼羞成怒,放过沈若初去找投石之人。
万赋捧着一堆石头,举着石头的手都还发着抖,却还是咬着牙朝棕熊大吼,几乎吼破了音。棕熊再怎么说也是个畜牲,畜牲你强它就弱,你弱它就强。那棕熊被这还没巴掌大的小人一吼,竟也被吼得一怔,沈若初赶紧爬起来,腿倒腾得飞起跑到万赋身边。
“走,快走!”万赋丢了石头,把魂飞魄散的沈若初拽住跌跌撞撞地往村口的方向跑。只要到了人多的地方,他们就得救了。两人左闪右避,那头棕熊一路横冲直撞,不知撞折了多少棵树,势必要抓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当宵夜。
两条腿跑不过四条腿的,身后吼声愈来愈近,江玺看万赋嘴都白了,可能不等棕熊把他吞了他就已经累死在这儿了。万赋双腿如灌铅,艰难提了口气道:“你……你把那只狐狸扔给它。”
沈若初看了眼抱着的狐狸,看它也是怕得不行,一人一狐一对视,顿生出惺惺相惜同生共死的悲壮来,于是又把它抱得紧了些,闭着眼道:“不行不行不行,咱,咱跑快点,马上就到村口了。”
万赋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似乎想说畜牲的命哪有人的命重要。但自己都跑得上气接不了下气,哪腾得出精力骂他,只能拖着这个死脑筋不要命地跑。
那头棕熊穷追不舍,跑起来连地都要抖三抖,精疲力竭之际,那畜牲已张开大口一跃而起,眼见就要命丧熊口,忽有一只箭划破月色直直射了过来。
沈若初看着击杀未遂的棕熊,一只眼睛插着箭矢汩汩流着血,在地上翻滚着不断哀嚎,树梢上,有两三个白衣飘飘的人乘着剑站在月色之下,银光笼罩清尘若仙。
领头的人挥挥手,身后两人又挽起弓,一箭钉向额心,一箭钉向咽喉,皆是只余箭翎露在外面。
棕熊没几下便不动弹了,三人飞至棕熊旁边,为首的仙人见其胸口竟还插了一根竹竿,面色微变,将目光放在了惊魂未定的两人身上。
他放软了语调,拂尘一甩,安慰道:“没事了。”
“那根竹竿,是你们谁插进去的?”
沈若初不明所以,但还是诚实上前走了一步。
仙人脸上惊讶之色更甚,他将沈若初揽至身前,安慰似地摸了摸他的头,半晌后,面带赞赏地道:“果真姿质不凡。”
他收回手,正色道:“我乃浮白仙人,看你骨骼清奇,与我剑修仙缘不浅,可想入浮白山随我修行?”
沈若初惊得说不出话,指着自己支支吾吾地道:“我…我吗?”
仙长点点头,沈若初简直高兴得说不出话,想来他也没想到会被仙门捡回去,果然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被熊追却换来一段仙缘,也算是运从祸中来了。
回到村里,沈家人见竟有仙长主动进家门,还点名要自家儿子去修行,激动得连话都不知道怎么说,只抱着沈若初一个劲地说“有出息。”村中其他人见有仙人来接人,都围在沈家门口挤作一片,羡慕、嫉妒、讶异之色皆有,但出口都是贺喜之词。
万赋站在人堆里,低着头攥着手不知在想什么。沈若初挣出妇人怀抱,拉着万赋来到仙人跟前,道:“仙长,我想带他和我同去,可以吗?”
三个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如何决策,沈若初还幻想着能和好友一同修行,万赋却已看出几人并不想收他,往后退了几步想把手抽出来。
“仙长,仙长!”
吵吵嚷嚷的人群里又有一人挤出来,捧着一本破烂大书翻给仙长看:“这是我们家阿赋看的书,也是一位仙长送给他的,他虽然没有仙缘,但老实努力,要不您就带上他一起修行吧。”
万赋垂着的头埋得更低了,江玺太能理解他的心情了。人家都说了不收了,还上赶着往里面塞人,非要听声明确的拒绝才肯罢休吗?人家婉拒了又觉得面子上挂不住,回了家又要挨一顿骂说是孩子不用功,这都是什么事啊。都是修行了,那就是纯看资质,没仙缘就是没仙缘,何况现在的浮白山还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门派,要收肯定都收先天的好苗子,哪会要你一个后期慢慢发育的?
那位仙长“这个”“那个”结巴许久,才拿过书随意翻了翻,少顷,将书还了回去,道:“既如此,那我来问你几个问题。”
男人一看有戏,忙把万赋推上前来,仙长每一问,万赋皆能对答,见他确实懂一点,便也破例收下了。
这结果自然是皆大欢喜,沈若初收拾好了包袱来到村口,仙长还在和手下两名弟子交谈着什么,见沈若初出来,这才注意到他怀里抱着一只狐狸,之前还好好的小狐狸此时却像应激了一样挣扎着要下来。
“怎么了怎么了?”
仙长揪着后脖子将狐狸拎起来,随手扔给一旁的弟子,道:“这么护着它,它是个妖精你知不知道?”
沈若初歪头道:“妖精?”
“已初具灵智,再容它修炼个几年,就可化作人形蛊惑人心了。”
“可它,可它没害过人啊。”
“它现在不害人,只是因为它妖力不够,待它化为人形,你整个村子都要受其屠戮!”
仙长见沈若初还是什么都不懂的天真样,教训道:“你涉世未深,还不知世间险恶,进了仙门,还是要多历练些才行。”
“你这跳脱的性子也该收一收,修行时和你的师兄师姐们好好学学怎么收心。”
他转头对两名弟子吩咐道:“把这狐妖扔到石滩山去。”
几人交谈之际,万赋也背着行囊到了村口。
画面到这里就变成了飘渺的雾,像晕开的水墨,重现出一片破败来。江玺回想起那只被扔到石潭山的狐狸,挠了挠肩上鬼狐狸的下巴,喃喃道:“原来是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