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这一番笑言,直惹得陈凝玫面色润红,刘志贡见了,心中大为不喜,便道:“解元公谦虚太过!”说完径直进了院子,大步观览。
刘志贡逛完一通,口中啧啧大赞:“了不得了不得,这样好的豪宅大院,解元公一人独住,当真是了不得啊,敢问解元公住得可香软舒服啊?”言“敢问”二字时,刘志贡特意弯腰屈膝,孟然不得不快步躲闪。
刘志贡年长孟然数岁,到求真书院求学,也比孟然早上几年,孟然无论如何都得叫刘志贡一声“师兄”,此刻却这般作态,有心之人早觉出此间异动,分明是刘志贡以长欺幼。
孟然退到一边,从容一笑:“‘静思园’虽静雅无比,我感念恩师之厚爱,也不得不说一句,静思园无论如何也当不得一句豪宅大院。至于师兄问我住不住得舒服,我们做学子的住哪里都是为了读书,恕我实在无感。刘师兄若喜欢这静思园,可与我同住于此,你我也好互相勉励,老师知道了也定会十分乐意的。”
孟然这话回应得坦荡,陈凝玫也调笑道:“是啊,若我父亲不肯,我也要好好去说道一番的。”刘志贡只好干笑道:“那倒也不敢。”
陈广插口道:“子唯,恭喜你高中解元,待会我有许多问题问你,你可要仔细与我解惑。”
“多谢师兄,当不得解惑这一说,我等一同探讨而已。对了,师兄。”孟然又转向刘志贡,“刘师兄,恭喜两位师兄得中。”
孟然的恭贺很是坦诚,刘志贡如何也发作不得。
几人饮茶少许,张怀生这张嘴闲不住,他举起茶杯,背面众人,昂头叹天。
“哎,你们几个都是榜上有名,唯有我,名落孙山!可悲可叹,我实在愧对恩师愧对求真书院愧对,额,我父母啊!哎!”说完将茶杯狠狠送到嘴边,一饮而尽,喉咙有重重的咕咚之声。
陈凝玫忍住不笑,孟然也不多言,他知道自有人治他这戏多之症,果然方才一直默不作声的王品才,此刻却瞬时起身一把夺过张怀生手中的茶杯,他带着哭腔道:“张师兄,你莫要难过,以后你一定能高中的,看你这般难过,做师弟的,实在难过啊。”说到后面,王品才口中自有一股悲哀之意弥漫,于张怀生是尴尬,其余众人则是忍俊不禁。
若是比演戏,没人比得过王品才这位师弟,他五官灵活,说哭便眯眼落泪,说笑便咧嘴开怀,便是不读这书,去扮丑做戏,也很赚得一碗饭吃。
孟然难得有兴致,也在一旁点火道:“王师弟,你好生劝慰你这师兄,他一向心思沉,若是解不开这心结,只怕...”
王品才一听,顿时眼含泪花道:“张师兄莫要想不开啊,令堂十月怀胎,师兄十年苦读,这一切不过是开春前的风雪,过去了便好了...”一边说一边紧紧拽着张怀生手臂。
张怀生再忍不住,没了方才的悲怆,只有无尽的尴尬,他急忙抽出手,道:“师弟你多虑了,我不过是些许感怀而已,大可不必,大可不必。”说完狠狠瞪孟然一眼。
几人又重新坐下品茶,张怀生却不忘方才孟然的得罪,他起头道:“这静思园到底是养人啊,尔等发现了么,子唯住进了这里,心性开怀了不止少许。你们说这是为何?”说完一双贼目四下张望。
孟然心中一动,笑道:“你方才也说了,乃是这静思园养人。”
张怀生哼笑道:“静思园养人不假,别的缘由也未必不大。让我猜猜看。”说完众人皆兴致勃勃的看他掰扯。
“子唯得中解元,以后做官便是十拿九稳,不过子唯之才学我们皆有目共睹,老师也时常说子唯得中稀松平常,不过即便如此,子唯也未见半点松懈。这其中肯定另有隐情啊。”
张怀生又道:“以子唯的眼光,做官只怕是尔尔常事,要我说,子唯心中要做便要做大官,才能如此专注努力,诶,说不定啊,还要娶名门闺秀...”
孟然心中闪过一抹倩影,急忙道:“张念民,你若把你的脑瓜子多用些在书上,老师也不必日日担心你了。”
张怀生不恼,笑道:“哟,我怎听出气急败坏的味道,说吧孟子唯,你觊觎哪位京中的大家闺秀呢,说出来给大伙听听,说出来,若他们不肯帮忙,我张怀生义不容辞,帮你把媒做了,届时我考不中,凭了这媒婆大恩,也能得孟大郎君一条明路呢。”说完哈哈大笑,众人也笑,只有陈凝玫面上不愉,刘志贡见了,也收了笑。
忽而飘雪,众人又起了兴致,张怀生带头要咏雪,陈凝玫却道:“古今仕人,皆爱咏雪,亦如邀月。我却说雪冷寒心,自来无趣,说起咏雪之人,以世说新语中的谢道韫最为有名,然而我却不知‘柳絮因风起’这话有什么稀奇呢。”
刘志贡附和道:“小师妹看似叛逆之言,却颇具雅意,相比之下咏絮之才也不过如此了。”
小师妹娇俏可爱,求真书院哪个不宠着让着?这些话,众人颇觉无谓,却不知边上坐着的孟然面色早变了从前的冷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