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时候霍凝犄角旮旯里的外地亲戚们指不定也会上京寻亲,喝上一杯喜酒,她这纸里铁定包不住火,冒名顶替一事立刻会大白于天下。
她没有想到,为了儿子的喜好,房姝竟然肯豁下脸来下这样的血本。
房姝见叶棘精神恍惚,心想这孩子受到的冲击挺大。瞧着牧碧虚一双眼睛只在叶棘身上留连,半刻都不曾离开过,房姝知道自己在这里也是徒为有情人增加障碍。
“我回去了,你们歇着罢。”
牧碧虚站起身来,“我送母亲。”
他陪着房姝一路向外走去,“母亲今日突然要为我纳少妻,恐怕是吓着了她。”
房姝好歹比牧碧虚多吃了十几二十年的人间饭,刚才叶棘的言行都落入到了她的眼中。牧碧虚慧根天成,毕竟身在迷雾中,辨不清眼前的路,她作为旁观者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母亲都是为了你好。”
那女孩子的眼睛咕噜噜地转,一骨子压不住的机灵劲儿。方才牧碧虚暗示她上前叫他一声“母亲”,她全然不理会,多半是走到哪步算哪步,只是想要在他这里捞一票就走。
为了营生而短暂迎合公子爷们,一年半载后便抽身而退,做这行当的女子不少,在凤京城中高门大户也不是什么罕见的事情。
自己儿子长得国色天香,要人才有人才,要富贵有富贵,可谓是天之骄子,人生几近圆满,应该是女孩子们的梦中情郎才对。
甚至就是因为如此,他常常掩其锋芒,故作平庸。
不知叶棘究竟是图财还是图色,但好像并不是图与他长相厮守,放眼未来。
房姝不相信从小浸淫于内宅争斗中的牧碧虚会看不出来这位备受宠爱小妾室的一点心思,想来他只是在自欺欺人。
为自己的儿子将来婚姻大事忧心忡忡的老母亲坐上了马车,少不得再叮嘱他几句,“儿啊,这世上不是所有的东西都能手到擒来的。”
怕的就是他拥有的东西太多了,反而会得不到自己最想要的。
世间之大无奇不有,只能说自己儿子这回遇上了,恐怕也是一遭劫难。
不过年少气盛时,谁又不会遭遇几次情爱坎坷,才能渐渐稳固自己的心猿意马,回归正统大流?
房姝的这番话,加上叶棘的反应,牧碧虚心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母亲训诫的是,狸童已记下了。”
马车中房姝眼帘微阖,由着朱裙锤捏自己酸痛的腿肚,面上露出疲惫之色,“我这可真是一日做了一年功夫啊……”
牧碧虚回到了寝居,婢女们正流水一般地将房姝带过来的赏赐搬到叶棘的面前。
叶棘没有心思吃肉馅糕点,一眼也不瞬地看着琳琅满目的珍品,不时以手拂弄,眼睛中满布着惊艳、羡慕又遗憾的复杂之情。
牧碧虚轻轻走到她的身后,双手搭在她的肩上,“野鱼喜欢这些物件吗?”
叶棘微微侧过头,仰起脸来,“这些东西……都是给我的?”
牧碧虚点了点头,“日后你是少夫人,这些东西只多不少。”
他从来稳如磐石,心如日月的灵魂中,此刻也生出了卑劣的念头,如果靠着这些身外的黄白之物能让叶棘留在他的身旁,那么……他可以这样诱惑她吗?
绫罗绸缎、金银首饰、钗钿宝盒,一一在叶棘的面前摊开,折射着盈盈烛光,在屋中相映成辉。
整个房间都被珠光宝气所照耀,明晃晃的亮堂了不少。
叶棘偶尔将手探入宝物,拿起来翻来覆去地摩挲打量,又放了回去。她没有说话,牧碧虚也没有开口,就静静地看着她观赏这些东西。
空气潮湿闷热,哪怕已经到了傍晚,也仍然弥漫着一股浮躁的气息。
天边的乌云在汇集翻滚,孕育着某种秘而不发的情绪,就像人的心口压抑着无法言之出口的焦虑。
叶棘把玩了一阵之后,像是终于下定了某种决心,脸上流露出难以割舍的痛苦表情。
最终她还是控制住了自己的手,将所有拿出来玩赏的物品都一一放回了盒子中,盖上了锁扣,细心地分门别类,摆放进了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