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人纷纷点头,耿仁贵手上剥着炒花生应和:“满仓说得在理!”
耿满仓从怀里掏出红纸包,里面是一张大团结:“这是大伙凑的份子钱,你们小两口留着置点家当。”
他又转向程心父母:“亲家放心,咱耿家湾的人绝不让自家人受委屈!”
程父握住耿满仓的手:“程心打小就懂事,万一小两口闹别扭还得靠你多照应。”
耿满仓重重拍了拍他手背:“说啥呢!咱们往后就是一家人!”
张大娘端着新出锅的汤圆挤过来,“汤圆来咯。”
耿满仓招呼堂屋的新人:“赶紧趁热吃,望你们以后的日子就得像汤圆,甜甜蜜蜜、团团圆圆!”
耿云野和程心头挨着头分吃一碗汤圆,碗里的热气在两人之间氤氲。
耿芳扒着门框探进头,“哎哟,我来的不巧了,表叔表婶快出来,开席啦,再磨蹭红烧肉要被抢光了!”外面响起搬桌椅的响动,夹杂着孩童的嬉闹声。
院里桌椅按辈分摆得整整齐齐。程父程母还有耿满仓坐在主桌,左右陪着提亲的耿仁贵、耿国华。
赵婶子和张大娘系着蓝布围裙从灶间端菜。碗碟都是各家凑的,豁口的粗瓷碗盛着凉拌萝卜丝,带蓝边的花瓷盘堆着炒青菜。
“让新媳妇尝尝这个。”赵婶子把陶钵放在桌上,野山药炖老母鸡的香味扑鼻而来,“张大娘炖了一早上,鸡油都撇干净了。”
张大娘端来铝盆,海带虾皮汤里飘着蛋花。
“赵婶子煮汤的手艺我可比不上。”
客人还没坐稳,耿大壮又端上一大盘红烧肉,肥瘦相间的肉块摆得整齐,肉皮上的褶皱吸饱了酱油汁,泛着诱人的焦糖色。
一群小孩挤在桌边踮脚张望,有个虎头虎脑的男孩指着程心的红大衣喊:“新娘子的衣服真好看!”
程心刚坐下,耿云野就把鸡腿夹进她碗里:“快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哟,这就开始疼媳妇啦!”大队长耿满仓举着米酒碗起哄,周围人跟着笑。
程心的大堂哥程哲端着粗瓷酒碗挤过来,他手臂搭着耿云野的肩膀:“妹夫,我妹妹从小被家里宠着,脾气倔得像头小牛犊,要是闹矛盾你多担待。”
耿云野仰头灌下半碗米酒:“哥,自家人不说两家话,往后她要是欺负我,还得找哥你撑腰。”
程哲咧嘴大笑,他一仰脖子将酒喝尽,“好!干了这碗往后就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人!”
天黑透时,婚宴散了。几个小孩追着耿云野要喜糖,他笑着从兜里掏出最后几颗分给他们。
等孩子们蹦蹦跳跳跑远,耿云野才牵过程心的手:“带你去个地方。”
两人沿着小路散步,海风裹着咸腥味吹来。程心的红大衣被吹得鼓起来,她冷得跺脚。
耿云野把围巾解下来给她围上:“前面就到了。”
月光铺在白茫茫的沙地上,一眼望不到头的滩涂抹着一层白霜。沙粒冻得硬邦邦,鞋子踩在上面发出咯吱声。
耿云野从兜里掏出两块喜糖:“本想留着当纪念,你拿着吃吧。”
程心笑眼弯弯接过喜糖,她剥开糖纸,清甜的橘子味在舌尖漾开。
耿云野站在她身侧,月光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形,他偏头看向程心:“大队走了一批知青,小学缺老师,你要是想考大学,开春后就先去学校上课,边教边学。”
程心踢了踢沙子,睫毛低垂着小声说:“我不是该读夜校吗?我还能参加高考?听说高考只收应届生。”
“你就是应届生,你初中毕业没有参加工作,从高中开始就是应届生。”耿云野盯着她发髻的红山茶花,声音不自觉放柔和。
程心瞬间瞪大亮晶晶的眼睛,满脸写着期待,她抱着耿云野的胳膊晃个不停:“真的吗?我愿意去学校!”她露出两颗虎牙,“我要当最厉害的老师,考最好的大学!以后你们得叫我程老师!”
她猝不及防踮起脚在他脸颊亲了一口,转身在月光下的沙滩又蹦又跳,呢子大衣在风里鼓成圆滚滚的小灯笼。
发间的山茶花歪到一边,她浑然不觉:“我可以参加高考了!”尾音被海风吹的忽高忽低,却掩不住雀跃。
耿云野望着她蹦跳的背影,眼底泛起笑意,快步上前伸手把她往怀里带了带,挡住迎面吹来的海风。
程心仰起小脸,眼睛湿漉漉:“我还是不敢相信,感觉像在做梦。”她忽然把冻得通红的手塞进他袖管,“快掐我一下,要是疼就证明这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