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爷蹲在门口,耳朵竖起来:“竹编?这玩意儿费工又卖不上价。”他是大队竹编手艺最厉害的一员,隔壁公社都有人慕名而来找他做竹筐背篓。
“张爷爷,这次不一样。”程心耐心解释,“咱们编精美的果篮、收纳盒,外贸商给的价高。”她脸上满是认真,“要是为了眼前这点钱把明年的玉米种子都搭进去,万一出了事大伙都得饿肚子。”
她跑回屋里拿出绣着花朵的竹编果篮,“张爷爷,您看这果篮怎么样?”
张大爷凑过来,拎起果篮翻来覆去看:“这花纹得用三指宽的细篾,有点费工夫,”他骨瘦如柴的手指顿了顿,“不过要是能把手艺传给年轻人,也算是给竹编匠留了根。”
程心翻开夹在笔记本里的竹制品价目表:“我特地去县城调查过,普通竹筐一个卖五角钱,外贸商采购的果篮单个能卖三块。”她抬头望向赵铁柱,“二柱哥,我记得你以前开过拖拉机,你负责维护机器,每月额外给你发二十块钱津贴。”
院子里沉默良久。
徐凤霞拍了拍赵铁柱的肩膀:“二柱,心心这孩子从小就有主意,她琢磨出来的事儿准差不了。竹编厂按件计酬,多劳多得,比提心吊胆卖爆米花踏实。”
程存志从女儿手里接过公社批文,红章上的《竹编产业试点》格外醒目:“这是我和程心跑了三天拿到的批文,公社允许咱们试点三个月,要是盈利就继续做下去,属于咱们大队的集体企业,不算投机倒把。我不是不让大伙挣钱,是想让大伙挣长久的钱。”
梁永强指着纸上的《村民入股协议》:“老程,我要是拿我家自留山后面的竹子入股,年底能分多少红?”
程心双手背在身后娓娓道来:“永强叔,咱们按市价折算成本金,盈利后按股分红,入股还能优先承接订单。”
程心短短几句话就让大家躁动的情绪平缓下来。程存志松了口气,露出一如既往的笑容:“既然大伙信我,咱们就一起把竹编厂办好。与其偷偷摸摸卖,不如光明正大建厂。”
他要给女儿一个安稳的未来,也要带着大伙走出一条踏实的致富路。
散会后,社员们三三两两离开,赵铁柱留在最后,从怀里掏出红纸包着的二十块钱往程存志手里塞,“老程,这钱就当是给你家闺女的添妆。你给我们家再通融几天,我发誓,干完最后一周我就收手。”他从媳妇的娘家收了些玉米,想趁最后再赚一笔。
程存志的脸色沉下来,他将钱推回去,而后指着墙上的伟人画像,上面写着“实事求是”的标语。
他严厉呵斥:“铁柱,你告诉我这几个字怎么念?今天你能偷偷干,明天别人就能背着公社私吞货款。开了这头,往后大队的规矩还算不算数?”
赵铁柱僵在原地,额头上冒出冷汗。
程存志给他敲完警钟又放缓语气:“想要钱就跟着大伙光明正大地干。竹编厂要是办起来,你家俩小子以后说不定还能当技术员,不用托关系去找工作。我不是王富贵,不吃收好处这一套。做人做事要经得起敲打,守得住本分。这回我当做不知道,以后别再送钱了。”
赵铁柱神情复杂,苦笑着把钱装好,“对不住,老程,是我太心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