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手腕转动,拧开了许之卧室的房门。
一股类似柑橘沐浴露的清凉味道夹杂着冷气扑面而来,李斯年更加真切的意识到自己正在闯入别人的领地。
窗帘紧闭,整个屋子宛如尚在黑夜里,只有书桌上一盏灯开着,勉强提升可见度。
屋内的摆设与许之入住前没什么两样,一桌一床一柜,该有的都有,但没有更多和个人特性相关的装饰物。
李斯年往里走,床上四件套都是灰色条纹的,床单有着睡过之后的褶皱,被褥被掀开一角,仿佛能看到许之早上醒来后,翻身起床的动作。
李斯年将目光从床上收回,觉得自己这样实在有点像个变态。
桌上摊着卷子和学习资料,李斯年微微弯腰,这还是他第一次仔细看许之写的字。
字迹非常整洁,落笔短促有力,漂亮之余还藏着些韧劲。
书桌前端连接着靠墙的三层书架,上面大多摆放着高中教材。
只有右上方两格不同,上层放着一个饼干铁盒,下层是几本非常厚的精装版书籍。
普通心理学、认知心理学、发展心理学、社会心理学……
怎么这么多心理学的书,难道许之大学想报考这个专业吗?
但现在就看专业性书籍也有点太早了吧。
李斯年踮起脚尖,好奇那个饼干铁盒里会是什么,他在心中默默打赌,要是盖子是盖好的,他就不打开了,但如果没盖好……
他终于看见了铁盒上部,压根没有盖子。
里面的东西也很一目了然,零零散散的纸币。
李斯年还以为会是日记、信件或者有特殊意义的纪念品之类的,没想到竟然会是钱。
什么面额的都有,大多是一块五块,十块二十块和五十块的,少量几张一百块。
也不像是压岁钱,因为都不是新钱,有些还挺脏旧的。
李斯年觉得转了一圈许之的卧室,疑问没得到解决、反而变得更多了。
他将放在桌上的葡萄端起来,准备离开,一抬眼,门口有个人影,高高瘦瘦,挡住了外面的光线。
李斯年做贼心虚,吓得差点原地蹦起来,慌张之间,手一软,碗摔在床上,葡萄咕噜噜滚了一地。
门被推开了点,那人走了进来,李斯年借由台灯光线看清楚了对方的表情:眉头轻皱,微微低垂的眼角夹带着冷意,向来红润的双唇此刻抿得没了血色。
“对不起我、我……”李斯年余光一瞥,指向床头,“我屋里空调的遥控器找不到了,想借你的用用。”
这实在不算是一个好的借口,他完全可以去拿李倾诺房间的、或者找赵婶要备用的,而不是做贼似的溜到这里来。
许之自然也看穿了,但他似乎此刻并不很想计较这些,只是微微侧身,让出道路,示意李斯年拿上东西赶紧滚。
李斯年葡萄也来不及捡起,抄起空调遥控器就往外走,在与许之错身时,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怪异气味。
等走出门,才忽然意识到那是什么。
李斯年转过身,许之正准备关门,垂下的右手虚握着,半藏在身后。
李斯年抬手抵住了门:“你受伤了?”
“没有。”
“我闻到血腥味了,你又打架了?”
许之听到这个“又”字,脸色更沉了些,他关门的手用力:“关你屁事。”
“你住我家,当然关我的事。”李斯年上前一步,半个身子卡在门缝处。
这门看来是关不上了,许之冷哼一声,松开了手,转身往里走。
李斯年跟了上去,见他弯腰从抽屉里拿出一条旧毛巾就要往手上捆。
“诶,你这毛巾消毒没?家里有纱布啊。”李斯年说着,转身就下楼去拿急救箱。
等他上来时,许之坐在床边,手上已经裹好旧毛巾了。
李斯年将急救箱打开,取出碘伏和纱布,就要抓许之的右手腕。
许之手往后一缩:“你能不能别多管闲事?”
“不是,你都受伤流血了,得消毒啊。”李斯年语气非常理所当然,像是在说人饿了就得吃饭一样。
说着就握住了许之的手腕,他手腕不粗,李斯年一只手就能抓稳。
毛巾在他的右手掌绕了两圈,结绑的非常随意,其中一端还有点湿,估计是单手不方便,借用牙咬着绑紧的。
李斯年取下毛巾,一条从鱼际到小指根部、贯穿手掌的割伤映入眼帘。
割的有点深,皮肉外翻,满手都是血污,难怪会有那么大的血腥味。
李斯年眉头皱起,抬头问:“怎么弄的这么严重?”
许之没回答,只是撇过脸去,嘴唇抿得更紧了,李斯年当他是在忍痛,心里想着,不愿说就算了,还是先处理伤口比较重要。
于是先用生理盐水将污渍小心的擦除了,又用棉签沾着碘伏在伤口周围消毒。
从急救箱里翻出一瓶没开封的云南白药,李斯年有点纠结:“要不还是去医院看看,也许应该缝几针。”
“不用了。”许之声音有点哑。
“好吧,如果疼就说,别忍着。”
李斯年小心又费劲的撕开云南白药,瓶口处有一团棉花,里面放着小小的保险子。
他认真看了会小药丸,问:“要不这个也吃了?”
“没到那个程度。”
“哦……”李斯年将保险子塞进棉花里,放在瓶盖上,一只手轻按着许之右手食指到无名指,让手掌微微摊开,另一只手小心翼翼的将云南白药铺撒在狰狞的伤口上。
李斯年认真做这些时,许之就这么静静看着他。
李斯年的动作很轻,仿佛在对待极其珍贵的东西,但许之知道,这并非因为自己,若是此刻换做别人,他也会这么做的。
因为在李斯年的概念里,受伤会很疼,那么就要小心的处理。
是啊,这好像才是正常人的正常观念。
许之忽然觉得自己这样一本正经的意识到某些常识是有点违和的事情。
手上的伤口这么深,就算李斯年已经尽量小心,但药粉撒在上面,还是带来了钻心的疼痛。
许之将要溢出喉头的痛呼又原封不动咽了下去,过长的屏息忍痛让他有片刻恍惚,突然就想起了两年前的某一天。
屋内的昏暗和此刻一样,不过不是因为窗帘紧闭,而是因为日落黄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