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男孩转过身,把脸埋在她的腰间,闷声闷气道:“阿妈。”
女人打量了杜荆竹几眼,见杜荆竹面善,暂时安下心来,只是他旁边站着的这人,一看就不像是什么正经端庄雅芳的男子。
她又把孩子拉远了一些,面上挂了一层笑,眼睛却是冷的,问道:“我是礼部司员外郎张谦之妻,何锦钏,不知二位如何称呼?”
“我们是关将军的客人,杜荆竹,祝慕。”
“姓祝?”这个姓氏让女人心里一惊:“你是魔族?”
不仅是魔族,还是魔尊呢。杜荆竹腹诽。
祝慕点了点头,杜荆竹补充道:“其实他真实的姓氏,目前还未知,不过暂时是姓祝。”
女人的脸色涮一下白了,杜荆竹补充的话一点都没有听进去。
她说了句告辞后,拉着小孩就要离开,凑到小男孩的耳边,说道:“荃儿,记住,以后不许再乱跑了知道不知道,你自从来到皇宫后,怎么这样不听话?我以前不是嘱咐过你的吗?万一碰上一些坏人怎么办?”
她斜眼瞟了祝慕一眼,说到坏人两个字后,刻意将声音放大。
这要再听不出来,就是傻子了。
杜荆竹拉着祝慕离开,走出几步忽然回了头,看着这个挂着鼻涕的小孩子,到底心有不忍。
“如果这孩子出了什么事,记得让你相公来月菏轩求我,记得要二十斤腊肉,一百只烧鸡,还有十坛桃花酒。”
“我呸呸呸!这么不吉利的话也要说!”
等杜祝二人走出一段距离后,何锦钏拉着儿子朝相反的方向走去,时不时拍拍儿子头上飘落的雪花。
“哎呦,我的宝贝最可爱了……”她亲昵地用下巴摩挲着孩子细软的发丝。
想到刚才那人说的话,她定住了一瞬,回头朝二人往去。
长长的大道尽头,二人手拉着手,一白一黑,宛如棋盘上的黑子白子,相互对抗又相互占领,棋盘落满之时,没有赢家没有输家。
似乎是印证那人的话,儿子的声音响起。
“阿妈,我的脸好痒啊……”小男孩仰起脸,看着她的眼睛。
“小孩子哪有什么舒服不舒服的?你的脸没红没肿,怎么就不舒服了?”
她的心脏停跳的半秒,短暂的烦忧又被冷风吹散,拉起小男孩的手,二人朝着前方走去。
“我带你找阿爸,好不好?阿爸已经准备好祭祀的东西了,我们可以找他玩游戏了!”
“好啊好啊——”小男孩高兴地拍拍手,呆滞的眼睛里短暂亮起了光彩,脸上又痒了,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蠕动,是一团古怪而阴沉的气体。
他伸出手又挠了挠。
“为什么不能进?”杜荆竹义愤填膺,连紫色丝带也跟着抖了抖。
和祝慕回到月菏轩后,他实在惦记着御花园,就悄悄溜了出来,问了好几个侍卫,才终于找到了这里。
却被一个白面太监拦在了外面。
“御花园只有陛下和他的近臣家眷能进,关将军目前……”
“还不够格?”杜荆竹气极。
“我可没这么说啊——”太监坐在藤椅上,神态慵懒,一看就是个摸鱼惯犯。
进御花园看朵花也分三六九等?在现代社会六十元就能进故宫悠一圈!可恶的封建帝制,迟早我代表社会主义无产阶级来一场大起义!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可还是没法进。
管你心中波涛汹涌长河奔流千万遍,没法进就是没法进。
杜荆竹翘起脚尖,就能瞧见里面开得正好的花,花团锦簇,娇艳欲滴。
经仙气供养的花朵,即便是严寒,也能照开不误
无理也要争三分,杜荆竹争辩之时,却听见一阵悠扬的曲调,从身后的秋千拐角处传出来。
听这乐调,倒像是芦笙。
寻常的芦笙吹奏往往讲究一个词:意境。或凄然泪下,或旷然物外,或喜庆欢乐。
而这声音却是例外。
不成音调,并无意境,随性所致,从无尽的“无”中,诞生了“有”,这全无意境的吹奏,竟浑然一体,使人听了,莫名从心底生出一股逍遥癫狂的意趣。
极狂,极傲,极逍遥。
吹曲人往往无意间已将全身心融入曲子中,曲子即是人。
凭曲鉴人,杜荆竹笑了起来,听见身后一个清亮的声音笑骂道:“杜公子,你再不扭头,我可就要走人了啊?”
转过身来,但见红衣在风中摇曳,似乎还像上一次几人分别时一样。
他手上提了一把芦笙,做工精细
,而他笑得还是那样张牙舞爪,毫不收敛,旁边站了一位负了一把剑的公子,刀疤骇人,面色却温柔。
“汤公子,贺公子,好久不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