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顶轿子,摇摇晃晃,由一名马车夫驱赶着,在雪堡的街巷间灵活地穿梭。
紧随其后的是四匹矫健的骏马,毛色鲜亮,三男一女,紧趴在马上,追赶者行进的马车,扬起一阵阵细小的烟尘,在黄昏的光线里,如同几朵脆弱的云朵,轻柔地漂浮。
马车在大街上奔腾,速度快得如同飞了起来,很快便到了雪堡的郊外。
一片冰天雪地。
杜荆竹踩下去时,雪层黏了一块在后脚上,带出裸露的地表,还有几根焦黄的麦茬。
轿子已经停了下来,马车夫跳下去,轿子也随之倾斜,帘子尚未掀开,几人已经闻到了血腥味,从帷幔的缝隙中透出来。
一缕白发,夹在了车帷旁,杜荆竹走上前,掀开帘子,血腥气直扑鼻腔。
他们已经给这只雪妖包扎了伤口,可是依然不够,银羽雪妖的爪子极尖极利,一爪子下去,深及脾脏,它现在还没有死,已经是极大的幸运了。
祝慕和赵贺把雪妖拖出来,为防事件泄露,他们只能选择自己将它背进地下。
杜荆竹找出一块黑布,将雪妖的脸连带着头发都严严实实包了起来,血液还在向下滴,他们必须加快速度。
终于到了褚姑娘的家门口,自从褚河的父亲去世,这间房子便只有她一人居住,是个隐藏雪妖的好地方。
褚河指点着他们将雪妖放在平整的石台上,这是她平时为别人医治时的地方,相当于一个手术台。
她让几个人退出去,在三人之中点了一下,最后挑中了杜荆竹。
“你来当我的助手。”
杜荆竹:我就知道是我。
杜荆竹迅速动手准备热水,铁盆,手帕,剪刀一类物件,褚河拿药草熏过手后,便拿过剪刀,毫不避讳地一刀剪开了雪妖后背所穿的皮毛。
血淋淋的后背直接暴露在杜荆竹的视线之中,带着血腥气味的空气让他感到些许反胃。
杜荆竹有点想要干呕,褚河瞥了他一眼,杜荆竹又立即假装恢复正常,给褚河递上热毛巾。
一番消毒过后,褚河给雪妖的伤口从内到外缝上了细密的线,细线拉扯着皮肉,杜荆竹眼角抽搐了一下,捂着嘴冲出门去,扑在花坛旁就是一阵干呕。
有种天旋地转的感觉。
赵贺过来拍拍他的背,脸上带着歉疚:“荆竹啊,这一劫你是必须要过的,我们这几个人中,就数你长得又聪明又老实,选你是必然的啊……”
“我去你的!”杜荆竹制止了赵贺的贫嘴,抹了抹嘴直起身来,左右看了看,没看到祝慕的身影。
“阿慕去哪里了?”
“他啊,他刚才说自己有点饿,出去吃饭去了。”
“吃饭去了?”杜荆竹眼角抽搐得更狠了:“这,他什么时候这么贪吃了?”
正思索时,褚河掀开帘子走出门来,脸上带了一抹笑容,说道:“傅少主的血止住了,现在正在昏迷,估计过几天就能醒了。”
虽然血止住了,但一个男人放在褚姑娘的家中,到底是不太方便,几人商量过后,决定带上一些伤药,让傅轻洛暂住在奔溪居中。
任务尚未完成,杜荆竹与赵贺带着瓶子,与褚河姑娘一同走进了郑如意的门。
褚河出门的这几天,吩咐了雪堡的其他几位朋友帮忙,来为郑如意送饭菜,刚进门时,杜荆竹就瞧见汤汤水水撒了一桌子,郑如意细瘦的手臂支在桌子上,手掌托着下巴,脸上一片茫然。
“郑姑娘。”杜荆竹开口,“我们回来了。”
郑如意却不以为然,只呆呆地坐在凳子上,半天也不扭头。
她随手摆了摆,指了一出空旷的地方,说道:“放那边吧。”
杜荆竹将几只雪妖的皮毛从瓶子中抽出,瞬间变大了数倍,像一座小山一样堆在一起,散发着血腥的气味。
郑如意抽了抽鼻子:“好浓的血腥味,看来你们很尽力嘛,只是这气味太难闻了,来——”她葱白的手指一扭,从袖子里掏出一个药瓶,朝着血腥气息的源头扔过去。
药瓶啪地一声砸到墙上,霎时间如同一朵花瓣绽开,花瓣在空中旋转,无数带着芬芳气息的药粉洒落,几秒钟血腥的气息已经被药粉尽数遮去。
郑如意勾了勾手指,药瓶又瞬间飞回,落在她掌心。
“我会为你们破解密语,只是需要时间,你们先回去吧。”
“如意,你怎么连饭也不吃?”褚河用手支着腰,神色中带了一丝责备。
郑如意的手顿了一下,她慢慢转过身来,脸上又浮现出一贯的不耐烦表情,像只凶神恶煞的大猫。
“你不是走了吗?怎么今日又来管我的事?我早就说过了,我的事情与你无关!”她大叫着,发了狂似的将桌子掀翻,随后坐在一地米粒菜水里,拿手捂着眼睛,呜呜地哭了起来。
杜荆竹二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瞧见那遮盖眼睛的白布上,隐隐被泪渍洇湿。
褚河脸上带了些愧疚,不好意思地转过身,看向杜荆竹,开口说道:“有件小事需要叨扰两位,不知二位能不能答应。”
“但说无妨。”
“如意爱吃上和斋的芙蓉酥,能不能麻烦二位帮忙……”
杜荆竹就是这样看到祝慕的,在上和斋前长长的队伍之中。
祝慕肩上扛了几大袋子肉食,手上不知道拎了几袋点心,嘴里还在嚼着一块肉干。
肉干极硬,他的面容都变得扭曲,嘴上仍咀嚼不休,似乎今天不与这肉干决出一个胜负就决不罢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