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显苍白的脸,如同瓷器一样光洁的皮肤。
发丝垂落,散发着绸缎一样的光泽。
万籁俱寂,杜荆竹周边的嘈杂声,吵闹声,他都听不见了,心脏忽然猛烈跳动,却不是因为中毒。
有一个声音在脑海响起,如同雷震:
“竹子。”
祝夜站了起来,示意侍从拉开椅子,杜荆竹和赵贺走到魔尊旁边,安静地坐在椅子上。
“你怎么回事?怎么突然消失了?”杜荆竹在心里质问他。
魔尊嘴角扯出一丝笑容,杜荆竹看见烛火的光点落了一点在他的脸上,像舞动的蝴蝶翅膀。
他的手在抖。
只是轻微的抖动,几乎没有任何人注意,杜荆竹不动声色地用小手指贴着他的手。
本意是想安慰他,魔尊的眼神在烛火下晕染出一点温柔的神色,忽然伸手,握住了杜荆竹的手。
杜荆竹心一跳,就想挣脱,手却被魔尊抓得死死的,移动不了分毫。
杜荆竹到底也没有适应和魔尊在一起的生活,一旦碰到这种极其炽热的爱意表达,他就会下意识想要逃离。
手心的温热却提醒他,你走不脱的,魔尊的嘴角有狡黠的笑容。
杜荆竹慌乱的神色被祝夜捕捉,祝夜盯着两人牵着的手,眼里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变成不屑。
侍从在斟茶,茶壶被他们操控着悬上半空,一条细细的水流顺畅地从空中流下来,每个茶盏里不多一滴也不少一滴。
趁着这个间隙,杜荆竹赶紧和祝慕交流:“你是被他们强拉到这里来的?”
“是,恐怕他们怕我报复祝氏,所以先下手为强,邀请我们。”
“如果他们知道你现在不能使用灵火,那你不得被活剥了啊,怎么办怎么办……”
杜荆竹转动眼睛想对策,祝夜已经缓缓开口。
“魔尊,此次远行是否顺利啊,身体,是否无恙啊?”
祝夜的眼睛打量着祝慕苍白的脸颊,在心底暗暗揣摩。
祝慕咳嗽了两声,抬眼看祝夜,眼神阴鸷。
“我这一战是否顺利,想必祝家主清楚得很,仙族与祝氏的关系,倒是比我想象的好得多。”
祝氏与仙族合作,试图诛杀祝慕,这一点,早在翻天河边,他就已经想清楚了。
祝夜开口:“世界在不断变化,仙与魔的界限,哪里有我们想象的那样分明?魔尊此行在风城,恐怕不会连这个道理都不懂吧。”
“听说风城现在已经允许魔族进入了,只是还不允许钟离一族进入,不过依老夫看,也是迟早的事情了,听说,也有魔尊身边这位……副手的帮助。”
岂止是这件事情的帮助?杜荆竹看到祝夜的腮帮子绷紧,一丝带着怒意的眼神轻飘飘落在他身上,又迅速掠开。
要不是这个壹伍临时变卦,魔尊早就死在宗临山了,怎么可能会有如今这番自己身居次座的谈话?
“你一口气说这么多,本座听得心烦。”祝慕用左手撑着头,浑身懒洋洋地靠在座椅上,只有杜荆竹知道,他的另一只手在颤抖。
恐怕他是第一次,面对这样的场合,以为自己被祝氏信任,于是为祝氏披荆斩棘驰骋沙场,没料想被祝氏背叛,如今没法使用灵火,还被请到了这个高手云集的鸿门宴中。
没见过这么憋屈的魔尊,之前当小狼的时候,可爱归可爱,但当一使用灵火,浑身的强大疯狂的气息真是从眼睫毛都能涌出来。
“祝还枝呢?还有那个祝飞舟?怎么了?如今见我活着回来,连见我一面都不肯了吗?”祝慕揶揄。
祝夜神色不变,慢悠悠喝了一口酒开口:“他们在哪里想必我这个做大家长的更需要关心,魔尊如此关心,真是太顾念往昔情义了。”
祝慕握着杜荆竹的手忽然一紧,面色如常。
“老东西成心恶心我。”祝慕笑着看向杜荆竹,嘴没动,声音却轻飘飘荡在杜荆竹脑海里。
杜荆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在场剑拔弩张的众人见状,脸上都是一愣。
连带着祝夜,脸上神色也不自然了,几位长老交头接耳,似乎在讨论这个平素沉默寡言的壹伍,为何在成为魔尊的“男妃”后,忽然转了性。
杜荆竹颇为尴尬,几十个打量的眼神落在他身上,如同蚂蚁在爬,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好好一个魔尊,怎么突然喜欢上了这个副手,更别提还是个男的?”
“那还用说,自然是……那功夫好了……”
杜荆竹听到几个人窃窃私语,不时还偷瞄他一眼,他听力不差,风把风言风语都吹入耳朵。
许多人的神色都不太自然,埋下头吃菜,杜荆竹看着他们异样的脸色,原本略带羞耻的感受转变成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快感,忽然扭头,在祝慕脸上蜻蜓点水般啄了一口。
恶心不死你们这帮老东西。
他憋着笑,忽然发现空气变得寂静。
等等。
自己刚才干了什么?
我刚刚,是当众亲了祝慕一口吗?
他不敢扭头看魔尊的脸色,只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手边放了一杯梅子酒,他拿起来一饮而尽,嘴里还泛着梅子的清甜味。
左手,魔尊握着的手却慢慢松开了,紧接着,一只手捏住了他的下巴,强行让他转向自己,带了点从容,带了点挑逗,但总体不容置疑。
“爱妃这么等不及了?我还没带你回宫殿呢。”
魔尊凑得很近,几乎能闻到杜荆竹齿间散发的梅子香气。
魔尊盯着他的嘴唇,喉结滚动了一下,脸上泛起微红。
杜荆竹忽然发觉这是个陷阱,一个由魔尊精心设计的笑话作为诱饵而布下的陷阱,目的就是让他吞掉这块诱饵,带着报复的目的义无反顾跳下的陷阱。
目的只为让杜荆竹亲自承认,他是他的了。
他们在一起了。
杜荆竹一个没留神,就踏入了魔尊求名分的这场陷阱,兀自后悔不迭,恨不得拍腿大喊:“好你个魔尊,你设计我!”
但眼下就是,他承认了魔尊的身份,当着这么多祝氏长老的面。
都说女人是长舌妇,实际上这帮老男人,嘴更毒,更肮脏,说不定不出一刻钟,全城都要盛传魔尊的副手一身妖魅,在床上使进浑身解数勾搭了魔尊,才得了一个男妃称号,隐藏的极品狐狸精。
算了算了,破罐子破摔吧。
杜荆竹平静地凝视着魔尊妖魅的脸,内心不住大骂:这东西才是狐狸精吧!比狐狸精更毒更聪明!
“多谢夸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