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盘蛇岭东部栖息的一片小村庄,王二狗白天喝多了酒,半夜醉醺醺地起夜。
他刚掀开帘子,就看到一个诡异的黑影,伴随着猛烈的草木摩擦的声音,以极快的速度,从后院的山坡上滑了过去。
那黑影似乎是一长条,滑过时还隐隐夹杂着笑声,连带着树木也被撞得歪七扭八。
他揉揉眼睛。
没有了,黑影没有了。
也许是自己看错了。
他抖了两抖,打了个哈欠又回到屋内,沾上枕衾便酣睡。
就在当天凌晨,家住黑峭城城郊的周老黑准备上街去卖瓜果,听说了一个震惊的消息。
城边的河中,出现了一根几十米长的树干,枝干上有奇怪的凸起。
据可靠人士传言,当天附近的居民听到了一个重物落水的声音,伴随着从河面上升起的白烟,简直如同真龙转世。
一群一群的人蜂拥而至,他们管这根木头叫“木龙”,祭拜过后就会有好运。
他挑着担子,就往河边去,河边燃放过不少炮竹,红色的碎屑像一道道泥土的伤疤。
河边已经排了一条长龙,轮番祭拜这条“木龙”,他像条大鹅那样伸长脖子,河水翻腾,一道狰狞的木头卡在了河口,足有四人合抱粗。
他想走上前瞧得再仔细些,没留神被踩了一脚,他带着气瞪过去,是一个面容温柔的公子,怒气登时消了一半。
公子忙不迭道歉,他也就摆摆手原谅,公子指了指他担子里的瓜果:“来点李子。”
杜荆竹啃了一口李子,酸得眉毛都皱了起来,这商家真不讲良心,酸得我要得胃溃疡了。
他计上心来,大嚼了一口,忍住舌根的酸意,递了一枚李子给赵贺。
“包甜的。”
一口咬下。
被骗了。
骗骗魔尊去?杜荆竹坏笑,赵贺牙根还酸着,就伸长脖子找魔尊了。
“奇怪,他去哪了?”
三人用刀砍断了树干,又用魔尊的念力驱动,扒着无毒部分的树干一路滑下,只一夜,直到黑峭城。
祝慕却忽然失踪了。
明明几分钟之前,他们还凑在一起看热闹来着。
杜荆竹跨过地上摆放的各色各样木符,鞭炮燃烧过后还有一股硝烟的气味,他和赵贺挤过人群,也没有见到魔尊的身影。
他好像忽然消失了。
杜荆竹手里的李子被他捏裂了一条缝,挤压出新鲜的果肉来,他用力咬了一大口,几乎要酸出眼泪。
怎么回事?祝慕刚刚经历了一场战斗,目前身体正虚弱,还没有办法使用灵火,怎么会突然消失?
二人对视一眼,蒙上布,沿着后街就开始寻找。
黑峭城属于魔族祝氏的领地,城郊基本是一些平民,越靠近城中心,魔族也就越多,长相也更加奇特凶狠,有些人的头上甚至长出了两个长长的犄角,杜荆竹需要弯腰才能避过。
空中也有不少奇异的飞虫,翅膀闪烁着蓝紫色的如同丝绸一般的光泽,甚至还有两条龙在打架,火与水碰撞,整条街都蒙上了雾蒙蒙的蒸汽。
街巷里时常有争斗发生,就在赵贺的眼前,一个长了三只眼睛,身上生了细鳞的魔族,一巴掌掀翻了长了两个头的人。
两人扭作一团,仅仅因为两人目光对视了一下。
杜荆竹看得触目惊心,拉着赵贺贼眉鼠眼地从缝隙里挤过去。
好在越靠近最繁华的地带,这种如同动物一般的魔族也就越少,看来魔族还是分等级的,越低级的魔族,兽化的痕迹也就越明显,基本只能干一些苦力以及地下的差事,而等级越高,兽化的痕迹也就越少。
等两个人站在全城的中心时,几乎看不出这些魔族与常人的区别了,只有部分人脸上有些刺青图腾,还带了些魔族的凶狠。
二人在街上找了一通,没有寻到祝慕的痕迹,随便找了个住处安顿了下来。
杜荆竹吃饭时显得有些心不在焉,赵贺忍不住安慰他:“万一魔尊是去找祝氏复仇了呢?”
不安慰还好,一安慰杜荆竹更担心了,手上捏得青筋爆出,脸上还要佯装平静:“没事,他就算没法使用灵火,也厉害得很。”
忽听一声唢呐吹响,鞭炮齐鸣,他听到整齐的脚步声,刀剑的碰撞声,从长街的一侧一直响到这一侧,最后在客栈门前停下了。
四周的宾客纷纷扭头看向门口,门口停了一顶软轿,用极轻的羽丝织就,选用的是上好的申屠一族的羽丝,阳光下像水一样流动,如同日光照耀水面时的粼粼水波。
仆人掀开帘子,先伸出来的是一只手,骨节分明,再是一个垂下来的袖子,黑线与金线共同织就,只是金线藏得深,只看到一点轮廓,花纹繁复却不繁杂,上绣了几只奇珍异兽,看来是上等魔族才能使用。
从轿子里出来一张脸,中年男子的脸,比平常魔族长得端正些,看得出有精心保养,但眼角还是掩饰不住的疲惫,花白的头发藏在黑发中,在太阳下才看得见。
他走下马车,看着这间破败的客栈,眼中闪过一丝鄙夷,又迅速隐藏起来,跨过门槛,朝着杜荆竹而来。
他好像一开始就认识杜荆竹一样,没有丝毫犹豫,只是在看到杜荆竹陌生的眼神时,他才略微愣了一下。
“老夫乃祝氏家主祝夜,此番设宴,请壹伍先生来当座上宾。”
他面色平静 却有种不容置喙的威严,喝酒划拳的魔族中人瞬间停下,窃窃私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