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怀中拢着枯朽花枝,耳边嗡鸣不止。彼此间落吻难舍,却终究还是天人永隔。
那夜实在太冷,导致他重来一世后也便怕了寒。
细柳嫩芽织成一片柔和朦胧的绿雾。轻风携来草木香,鸟鹊嬉喜,澄阳斜倾,皆同曾经的记忆颠覆不似。
时间久了,柳垂泽有些犹豫是否该放手。
毕竟这么光抱着也是够尴尬的。
御史大人的薄脸皮有些挂不住。
左右为难之际,有道清澈张扬的少年音砸在他耳边,只是那昔日高谈阔论的音调却不甚平稳,而是轻轻发颤:“我倒宁愿你自私自利,嚣张跋扈些。”
这样,你也不会落得个那般凄惨的下场。
背负千古骂名,世人唾弃。
本该与你没有干系。
……
三日后,休沐期至。
墨承意飞鸽传书邀他出行,御史处理公务,便也应下了。
春寒风暖,吹斜青柳,穿行在大街小巷,亭台楼阁。最终低伏落于湖泊表面,泛起层层涟漪。
长安城入夜后仍是热闹非凡,张灯结彩,人□□织,烟火气厚重。清风明月与人们擦肩而过,落在身后,掀起一角雪白衣袂。
柳垂泽手里提着一只兔子花灯,杵在某个摊子前,墨承意拿着糖画站在他身侧,正低着好看的眉眼,仔细瞧着摊上的红色花笺。
头顶是参天大树,蓊蓊郁郁墨绿交错纵横,悬挂数以万计的如枫吊笺。
“垂泽,来看。”墨承意握住他的胳膊,把人拉到摊子前。
柳垂泽垂眸凝视顷刻,上面赫然写着一句情诗。顿时锁了眉宇,迟疑地道:“……你要这个做什么。”
墨承意坦坦荡荡:“挂着好看呐。”
柳垂泽抿了抿唇,搭在紫竹细杆上的秀白骨节微微突起,悄声道:“莫不是找错了。你原本挑的是哪张?我去和摊主说一声,让他给你换一个。”
“哎,太麻烦了。我自己再挑一个就是了,”眼见柳垂泽真有同摊主解释的心思,墨承意直觉无奈,笑了几声,把人拉住继续道, “现在人那么多,你能挤得过他们?还是幸苦自己重选一支比较稳妥。”
“挤不进去也能绕。”柳垂泽冥思道。
墨承意挑起花笺,心不在焉地回应:“还绕呢,我怕柳大人绕到西街去了。”
柳垂泽不理他了,静站在一边。
这边,挑了半天花笺的墨承意终于找到了自己起初想要的字符,拾起来,翻了个面给柳垂泽看:“我找到了。”
柳垂泽眨眨眼,粗略一扫。
“…”
这怕是一句不够,还凑了个对联儿。
墨承意挑眉,从后腰锦囊里取出一两银抛给摊主,转而拉着柳垂泽往对面街道远去。途中柳垂泽提高了花灯的位置,屏息护灯时,正要谴责墨承意几句,却被侧首打算搂他的墨承意抓了个正着。
“柳大人。”
他忽然唤了一声。
柳垂泽偏头:“嗯?”
墨承意看了眼身旁那样式繁多的物什,问:“我给你买个面具戴,你要不要?”
柳垂泽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噎了一下,道:“那你戴丑的。”
“行,”墨承意心道要丑一起丑,口是心非地应他, “我给柳大人买个兔子的吧。”
买完面具,就见墨承意逆着万千花火款款而来,将面具摊开给他看。柳垂泽垂眸,认认真真观察良久,片刻,意味深长地抬眸盯着他:“你故意的。”
墨承意率先将面具系在额前斜方,递过去另一个面具,闻言佯装无辜:“我哪有。”
柳垂泽微眯了眸,一字一顿:“你就有。”
“我没有。”
“你就有。”
“冤枉啊柳大人。”
柳垂泽这次不打算绕过他,轻声道:“巧言令色。”
墨承意顺着他的话:“不合礼法了?”
柳垂泽任由他替自己系上细绳,稍歪了头,抬手隔空扶了下,道:“这些旁门左道,你倒是学的不少。”
“哪里哪里, ”墨承意使坏般捏了捏柳垂泽耳尖,嗤笑几声,心满意足道,“我再厉害,也比不过御史大夫的阴阳怪气来得令人印象深刻。”
柳垂泽一时听不出他究竟是真心夸赞,还是另有深意。
于是反击道:“你戴着面具变得好丑。”
墨承意:“…………………………”
一针见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