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刚才脸色比上次吃生肉都难看。”吴增将下巴抵在陈今肩上,稍有些疲倦的问道,“怎么,担心我?”
“你怎么还有心思说这些玩笑的话来,”陈今忍不住抬手摸了摸他耳后的位置,指腹下菌丝细微的蠕动令人只觉胃部痉挛,沙沙声从吴增脑后传来,丝状物依旧存在。
收手回来的途中,陈今蹭到了吴增的发尾,脑海里突然浮现出牌馆里阿青亲近的模样,言语间忽的有些阴阳道:“天黑你瞎,看错了也莫要瞎说,又不是我长怪东西,我脸色为何要难看?”
吴增握住陈今回退的手,满脸诚恳道:“是我的问题,给我一拳打醒我。”
冰凉的双手冻得陈今一个激灵,他猛的从他手里挣了出来,“神经!”踉跄声和咒骂几乎同时响起,伴随着这个抽手的力道,吴增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他表情甚至显得有些尴尬和无助,似是一个体弱的老头被人看到了窘迫模样般的脆弱。
“操!”陈今瞳孔骤缩,连忙把他扶了起来,奇异的鲜味再次从吴增身上传来,萦绕在两人之间,嗅得人眉头一紧。
吴增自己也不知道为何会这样,一推就倒可不正常。
陈今带着吴增赶往了边界,心一横便再次踏了出去,可这回却没那么简单。
熟悉的钝痛再次袭来,陈今又回到了澡堂。只是这回身旁少了吴增的聒噪声,“咚”的一声,背后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陈今慌忙回头一看,吴增竟瘫倒在地。
状态比刚才更差!今晚找三荣嬢一事刻不容缓。
陈今搀着吴增闯入老太院中时,已是凌晨,夜色泼墨般的降落在三荣嬢家的屋顶,除了月亮,再无其他光源,周遭几乎是黑漆漆的一片。
“里面有声音。”还没走近房门,吴增就把陈今扯到身后,屋里隐约传来了钝器击打的声音。
“得了吧,就你现在这个一推就倒的模样。”陈今反手推开吴增,抬脚就往前去,靠近了发现屋里果然有些不小的动响。
陈今在紧闭的门口上敲了两下。“?”重物掉落的声音从屋里传来,紧接着周围就突然安静了下来。
久久没有人前来开门,顾不得其他,陈今蓄满躁意的右腿裹挟的深夜寒风一脚踹上了木门。年久欠修的老门“咯吱”一声开了,木栓重重的落在地面,飞扬的灰尘在月光中布起一阵白雾。
暗处传来了混乱的脚步声,屋里远不止一个人。
“谁!”陈今掏出手机按了电筒。
灯亮瞬间,两根沾着煤灰的擀面杖劈头砸来。陈今还没来得及反应,吴增便拽住他的肩膀向后扯了一段距离,陈今仰头堪堪躲过偷袭,手机也掉到了地上,由下而上的灯光把人的身型投了出来——偷袭之人近在眼前。
吴增单腿划破黑暗,长腿精准踢向了黑影,这两脚又准又狠,黑影想被抽去脊髓般瘫倒在地。
“啊!”“操!”带有浓重村音的怒骂和惨叫同时响起。
“廖叔?陈姐?”这声音太过熟悉,陈今不住脱口而出。
吴增抹黑拉开了屋里的电灯线,昏黄的光瞬间布满屋里的各个角落,只见地上的陈姐和廖叔捂着肚子,背弓成虾状,嘴里不住哀嚎;床上的三荣嬢头破血流,眼睛直直的盯着地面一动不动,嘴巴里不停的在咀嚼吞咽着什么,看起来像是被打坏了一般。
“哎哟!你们做哪样嘛!?”陈姐倒在地上嚎叫,沾着血的擀面杖滚落一旁,她眼底布满了尚未消退的黑线,似是龟裂石块上的花纹。
廖叔则是单手撑了地面起身,他举着擀面杖冲向陈今,面目狰狞,咬牙切齿:“你们来搞么?!”
“咣”的一声,吴增一脚踢落了指向陈今的擀面杖,脸色苍白道:“别找死。”
话音刚落,吴增一口血喷涌而出,鲜红的血中混了淡淡的绿色。随后他便像泄了气的气球一般往后倒去。
陈今连忙上前接住,吴增便瘫倒在了陈今的怀里,身体冰凉,眼睛跟断电般“唰”的闭上了。
凌晨的寒风卷着血腥味从窗户倒灌进来,陈今牢牢的抓着吴增的衣服,托住他不断下滑的身体,揽着吴增的手背青筋暴起。吴增口鼻不断溢出的鲜血,耳后的菌丝似是闻到鲜味般开始扭动探头。
突然,吴增的呼吸滞了,陈今迸发出尖锐的暴鸣,尾调都有些破音,双眼瞬间血红。“吴增!”
夫妻俩刚才自己打人时候失了理智无所顾忌,但陈今和吴增的闯入让他们理智回归现实,眼下被陈今的一嗓子嚎懵了,一时间没能做出任何反应。
倒是躺在床上的三荣嬢突然恢复了正常,呛咳了两下后,她咧开黑洞般的嘴,声音沙哑的打破了这诡秘的僵持,“中毒了给?”
陈今把吴增缓缓的平放在地面,确认口鼻无血液倒灌堵塞后才转头略显焦躁的说道:“他在牌馆那儿被人下毒了,现在耳后长了菌丝。”
“哦......牌馆那叠,那估计是朵菌了。”三荣嬢慢慢悠悠的从床上下来,脸上的伤口竟奇迹般的开始痊愈。
这番自我疗愈的场景......陈今脑海里不由自主的浮现出吴增虎口处突然消失的伤痕。
“你......”陈今话到嘴边却咽了回去,眼下有更要紧的事情。
陈姐和廖叔则是默默后退两步,略显畏惧的低着头站在一旁,全然不似刚才的打红了眼。
看来不管是村人还是三荣嬢,他们都没讲实话,双方关系并不是非黑即白的,定是还有更深更难以道清的渊源,只是当下来不及细究。
“朵菌要怎么治?”
“没得治疗。”三荣嬢绕着吴增转了一圈,盯着他惨白的面庞说道:“除非你能在6小时内找到新鲜的朵菌伞帽,有帽就能收丝。”
“朵菌在哪里?”
“梅子箐。”陈今闻言立即起身,就要往林子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