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是你。”梵音紧绷的神经放松,缓声道:“我晚膳吃多了积食,睡不着才起身点烛火。”
“不是我还能是谁,梵音姐姐你早点睡吧,我先前听娴妃身旁的桃绿讲,娴妃每日要用牛奶沐浴,珍珠敷面,二更便就寝,那皮肤鸡蛋似的。”香云阁门前可避风,小双便抱腿坐下,两人隔着扇门闲聊。
小双比自己小两岁,她本是官宦人家的小姐,只是父亲冒销军需,隐匿银税,获罪下狱,家人跟着罚入宫中为婢。
不是从小就在宫内伺候,脾气秉性带着官家小姐的天真与娇憨,在贴切点,就是没奴性。
“没想到桃绿还同你说这些。”梵音心中揣着事,只敷衍了了。
“那当然啦,小双打开话匣,“我还听说,皇后娘娘要给你和小沈大人指婚,恭喜贺喜啊,小沈大人一表人才,这不前些日子刚进大理寺,有他那位郡主祖母护着,想来前途无量,说不定你未来还能得个诰命夫人!”
小双愈说愈兴奋,梵音却不为所动。
她对婚嫁之事兴致不高,哪怕那个人是沈砚书,不过自己倒是与他几月未见,不知他在大理寺如何。
“是嘛,那也是极好的…”她垂下眼,抚着鱼符表面的刻字凹槽,低低呢喃道。皇后想让自己嫁与沈家,是别有目的。
小双却没听清,她侧过身,扒着门缝提高声量,“梵音姐姐,你说什么?”
“我晓得了。”梵音起身,吹灭烛火,放下床幔,便不出声了。
小双见屋内火光熄灭,不一会也没了声响,才回过身嘟囔,“什么嘛,答非所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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卯时,天光大亮。
梵音起个大早,梳妆打扮,她不是宫女,不用穿宫服,平日里只需些素色衣裳,不逾矩即可。
她套一件豆青色交领襦,白底绿竹交领外襦,同花纹的豆青齐腰裙,从头到脚都是一股浓浓书卷味,得体而不失清秀。
和皇后问安后,出门就见李脱在廊下静侯,人还未走近,那猴子就谄媚拱手,“哟,小宋大人!”
梵音三步并两步,上前弹他脑袋,又回头看向含章殿,压低声量道,“低声些,你个蠢材。”
她见了老朋友,便一改往常拘束,整个人明快不少。
这小太监本是尚食御典的扫洒,因机灵好动,为掌印太监办了次事,就挪至司礼监麾下。
喜顺也不恼,双手揣袖子里,来和她贴近乎,“以后咱两可就是同僚哩,真没想到,皇后那妖婆给你寻这么好一件差事。”
他们走出含章殿,在空旷长街上,李脱也就口无遮拦,逐渐大胆起来。
“当心隔墙有耳。”梵音提醒,“自从上个月她罚了你半月例钱,你便在我面前妖婆长妖婆短的,不怕我去告你一状?”弹指间就被她换个话茬。
“哎呦呵!”李脱听这话来劲了,“您尽管去,我是皇上跟前的人,我小顺子要是有错,那也是陛下降罪,哪轮到她越俎代庖,再说,因着上元节,陛下陪王美人赏花灯,禀我去通传,这下可好,你那位娘娘发好大一通火。”他叉着手,说到气处还用力跺跺脚。
尖细嗓音震得梵音耳朵疼,不得安慰他,“你又不是不知道她的脾气,再说,你干爹不是赏了你一对琥珀碗,差不多行啦。”
“你这小娘子,说出口的话真不得人意。”李脱翘起兰花指,对着她脑袋指指点点。
两人拌着嘴,这太极殿也就到了,但有规矩,宫人不能从正门进,李脱带着梵音往偏殿后门进,弯弯绕绕穿过一条回廊,就撞见一人从另一头走来。
喜顺同一只小巴儿狗似的,滴溜上前喊干爹。
那男人似乎刚下夜值,眼下带着淡淡乌青,衬得肤色愈发白皙,一身广袖蟒袍,英英玉立顿足,站哪就是一副画。
梵音走近些能看清他精致眉眼中带着一丝迷惘。
“督主。”她朝男人福身。
司礼监的提督兼掌印太监,宦官中的大拿,平日协助皇帝批阅奏折,传宣谕旨,整个洛阳城关防门禁都掌握在他一人手中。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风光无限。
“嗯。”陆宪冷冰冰应声,垂眼打量她。
在值房附近见着她有些意外,但想起昨夜皇帝新添了个御笔女官,想必就是她。许久不见,似乎....高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