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奇她的声音、好奇她的味道,好奇她在生活中的兴趣,好奇她的点点滴滴。偶尔听到她用低低的声音和别人谈论游戏,他也用自己赚来的钱去街机厅租着玩了玩一样的游戏。
他以为这是对游戏的好奇。
但他根本玩不进去,这游戏无聊到让他觉得——他有兴趣的佐佐木为什么会玩这种东西?一台游戏也只打过一遍就再也没去过。
所以他的这份好奇,只是单纯地——对佐佐木的好奇。
只是单纯地想靠近她而已。
里香不喜欢他这样,这是理所当然的。
于是他在短暂地探出脑袋后,很快又缩回壳里,重新背负起里香的存在,继续往前走。
佐佐木潮变成一个符号。每当他想起那段不堪的往事时,时常安慰自己——
至少,还有一个人不会对他露出恶意的表情,至少还有一个人把他当作普通人。
至少还有一个人,在听到他伤害同班同学时,不至于露出那种——“果然那家伙就是个烂人所以会干这种事”的表情。
现在的乙骨忧太已经不在乎这些往事。
他的确发泄过恶意。但他只能承认——当时第一时间下的心情其实是很畅快的,然而随即又产生无尽的后悔。
他不是个正常人,在别人眼中他一定是个怪物。
咒术总监会替他料理了后续的事情,但没能料理他的心。
咒术师多半是疯魔的、有心理疾病的,他觉得待在这样的群体里很有安全感。但五条老师也曾经对他说过——就是因为一直待在这种脏兮兮的环境里,所以才对美好而平凡的事物产生很多向往。
佐佐木潮是美好而平凡的吗?
脸吗?并不算美丽。是很普通的、或许放在人群中乙骨忧太不一定能看到她。
但要说她很平凡,其实也不是。至少,她望向窗外时那双眼睛很美丽,是他无法触及到的。她看着自己的灵魂时,那副迟疑和动容也很美丽。她眼中的任何人,都像是随便的街边的一条狗,那副样子也很美丽。
乙骨忧太稍微有那么一点情感受虐倾向,这是他和同期玩情感测试时做出来的答案。
他一直不太懂什么叫做情感受虐,他并不喜欢任何疼痛,所以才学会反转术式。
但看着佐佐木潮打游戏时伶俐迅速的指尖,和那双因为专注而瞪得格外大、显得有点犀利的眼眸,他有点不甘心。
要是看看他就好了。
不要像这样。
哪怕是对着他拳打脚踢,也不要这样无视他呀。
年少时候坐在她后桌没能满足的愿望,此刻又作为咒术师的情感爆发出来。
这到底是什么情感呢?
他分辨的出来,肯定不是爱,但也绝不是厌恶。
佐佐木潮跪立在沙发上,在他面前摇摇手掌:
“喂,回神了,你想吃什么?我去做。”
借住在别人家里还不给钱,佐佐木潮自认为没有这样的厚脸皮,所以负责了一部分的家务工作。
“啊……蛋……蛋炒饭?”
少女的黑色头发炸起来,翘着一点可爱的毛边,在空调房里穿毛衣被她践行的很好,还穿着毛茸茸的睡衣外套,整个人看起来都毛毛的很可爱。
她无所谓地点点头,“可以,正好我也懒得做。”
蛋炒饭很简单,她很满意。
磕两颗鸡蛋,看着油在锅内慢吞吞地发热,隔夜的米饭靠在手边,她垂着眼睛,认真地把葱白和葱绿分开,切成一丝丝的条。
乙骨忧太心虚地坐在还留存着她体温的沙发上,长吁一口气。
好险,差点就凑上去了。
是变态吗?佐佐木伸出手就要把脸凑过去?
又不是恋痛。
绝对会被打的,假如凑上去的话。
但是被打好像也不错?
随便摸出手柄来,看着电视机上的小人动来动去。
还是一样的——很无趣。
但是厨房里有油噼里啪啦的声响,蛋液滑散之后被铲子一点点分离,乙骨忧太也做饭、也给佐佐木潮做过蛋炒饭,他很清楚下一步要做什么。
把米饭倒进去,蛋液和米饭融合之后会变成金灿灿的颜色,再接着调味,只需要放一点点盐,如果是佐佐木的话她会多放一点白糖和牛肉粉,出锅之前把葱丝撒进去。
但不知道为什么。
是很无趣的,他不应该对此再产生“好奇”的心情了。
但是电视机里的画面变了又变,他很有毅力地帮佐佐木过了很多关,蛋炒饭的味道也香的出奇。
肚子好饿好饿,明明已经吃过面包。
他和佐佐木潮相对着坐在餐桌旁,佐佐木潮对着他举起杯子:“要喝吗?葡萄味的。”
葡萄味的芬达,是佐佐木潮小时候看的动画片男主角最喜欢喝的饮料,她也一直喜欢了很多年。
佐佐木潮是个长情的人。
是那种一旦有兴趣的游戏就会一直一直玩下去。
乙骨忧太帮她代购过游戏卡带,有很多都是好几年前出的旧游戏,画风古早剧情老套,但乙骨忧太还是看到她不知疲倦地玩了一遍又一遍。
她并不对此感到厌倦。
乙骨忧太舀起一勺蛋炒饭,是很好吃的味道。
佐佐木潮把自己嘴巴里的饭吞下去之后,皱着眉头说:“感觉没有你做的好吃。”
“是吗?”
乙骨忧太并不这么觉得。
但是佐佐木潮是个很长情的人。
“是的,第一次吃我就知道,我喜欢你做的蛋炒饭,历史上第一喜欢。”
这算什么啊?
奇怪的人用奇怪的比喻。
什么“历史上第一喜欢”。
乙骨忧太承认——那份好奇至今还是没有消弭,甚至有点困扰到了现在的他。
这好奇绝不是喜欢,绝不是爱。
只是单纯的——让他对无趣的游戏产生毅力,让他对难吃的蛋炒饭产生喜爱,让他对和他截然不同的、平凡的人类产生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