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角落里，林蓁认真听着这一首已经循环了一个多小时的歌。
“那一天你走进了我的生命
谢谢你成为了我的几分之几
闭上眼睛也能看见你”
地铁门在这一刻在一个新的站点处打开，林蓁悄悄闭起了眼睛。
她什么也没看到。
“蓁蓁，你和妈妈说说话吧。”
林蓁睁开了眼睛，看向身边的林蔷。
墓园的风吹过姐妹俩的头发，偶有几缕发丝交缠飞舞在一起，后又回到各自的肩膀上。
林蓁伸出右手，随手把头发都勾到了耳后，将目光移到了墓碑上的那张照片。
“妈妈，生日快乐。”她半跪了下来。
“我下午请了假来的。这个学期课不算很多，但是偏偏今天是周二，我就只有周二是满课。”
林蔷垂眸，看向林蓁毛茸茸的头顶，伸手摸了两下。
她感受着姐姐的爱抚，继续看着那张照片：“前阵子，我收到了一些以前的东西，是程琬灵给我的。我又对她说了很不客气的话，你不会怪我吧，以前你很喜欢她的。”
“我最近和同学在做一个播客节目，播客呢就是类似于那种你以前听的广播，不过不是车载那种实时的。内容都是和大学生有关的，我们有个之后要录的选题是大学生和家里人联系的频率。”林蓁说着说着微笑起来，“你多来梦里陪我，我的频率就能赶上她们了。她们也都是一周才打一次视频。”
过去很多个周末里，会遇到一个晚上其他三个人都和家里人在视频通话的情况，普通话家乡话、笑声抱怨声都充斥在一个空间里，林蓁偶有觉得喘不上气的情况。后来她会默不作声地戴上耳机，不打扰她们的同时也不让自己被她们影响。
腿有些麻，林蓁换了一条腿：“上个学期的专测一等奖学金我拿到了，我有一直都在听你的话好好学习。但是学校里水课真的好多哦，上课玩手机真的太有意思了。”
她听到头顶传来“噗嗤”的笑声。
林蓁抬头，嗔怪地看了姐姐一样，自己却也跟着笑了起来。
墓园里的风也在此刻变大了一些，吹得林蔷放在墓碑前的祭祀花束跟包装袋簌簌作响。
林蓁复又低头，把菊花花瓣都摘掉了一半，缓慢地撒在墓碑周围。
她絮絮叨叨地又说了很多事情，思维跳脱毫无逻辑，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从三餐频繁更换的餐厅档口，到彼得兔里遇到的趣事，再到...
“妈妈，你知道吗？我前阵子知道了世界上有两个人也在今天过生日。”
蹲在她身边摆着祭品的林蔷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扭头看她。
“一个是入江直树，就是你以前和我姐一起看过的那个《恶作剧之吻》，但是这个是台版的，入江直树是日版的男主，嗯反正他们都是这一天过生日。”
林蔷有些惊讶：“这你都记得？”
“我舍友告诉我的。”她说。
“好吧。”林蔷点头，“那还有一个人呢?”
林蓁垂眸，下意识地碰了一下口袋里的手机。
他的消息她还一直都没回复。
“还有一个人，就是我前几个月认识的一个朋友。”林蓁语气不变，“他也是今天过生日，我早上还和他说生日快乐了。”
林蔷没深究这个朋友到底是何方神圣，随口问道：“当面说的吗？”
林蓁被这个问题问愣住了，她突然意识到她今天没办法再当面和徐灼说一声生日快乐了。
她轻轻地摇了下头，继续和梁婧的墓碑对话：“妈妈，我好想你哦。”
软下去的尾音让一旁的林蔷有些记忆错乱，她还记得小的时候，林蓁是一个很爱撒娇表达爱意的小孩。
家里任何一个人回到家，给她带了好吃的东西，她就会冲过去熊抱住对方，和她说：“我好想你哦今天。”
“妈妈，我好想你哦。”林蓁又重复了一遍，“每一天，每一天我都想你。”
她不要让那些过去就那样轻易过去，她要反复回忆不断加深记忆。
她很想梁婧，很想妈妈，尽管知道她再也不会回来，但她也不会停止想念。
林蔷看了一眼低下头去不再说话的妹妹，接过她的话继续说：“妈，你不用担心我们，我们也不需要你保佑我们。我和蓁蓁都会好好生活，你只要好好休息就够了。”
多年前的告别仪式，她领着妹妹站在最前方的位置，迎接前来送梁婧最后一程的人们。
很多她和林蓁都没印象的奶奶家的亲戚也来了，她们安抚着姐妹俩，告诉她们妈妈以后会在天上好好保佑她们的。
死之前梁婧每天都在操心这个家，操心姐妹俩，死之后居然还要让她来保佑吗，那她这个姐姐会不会也太没用了一点。
十年来的每次祭拜，她都没有向梁婧提过这种要求。
林蓁揉了下眼睛，轻声说：“姐姐一直都有好好照顾我，好好照顾安安，我也会保护好姐姐和安安的。”
她放下手，看到被自己揉下来的一根睫毛，马上看向林蔷：“姐，我们可以许愿了欸。”
林蔷以前爱看文学杂志，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看到说可以向掉下的睫毛许愿，是很灵验的。
她还找林蓁试验过，让林蓁许愿晚上有蛋糕吃，然后她再通风报信给梁婧，林蓁在看到梁婧带回来的蛋糕时成为了睫毛许愿教的最忠实教徒。
她没想到妹妹还记得这件事，忍俊不禁地点头：“那你许吧。”
林蓁盯着睫毛看了一会儿，坚定地摇头：“给妈妈许吧，妈今天过生日。”
她小心翼翼地把手挪到照片前。
墓园里刮起的风很快就把那根睫毛给吹走了。
“生日快乐妈妈。”
林蓁在离开前，最后看了一眼墓碑上的照片和信息。
11月12日，梁婧的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