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看他一眼,真是丰神俊朗好儿郞,不仅看着赏心悦目,身手也是个中翘楚。
这让我不禁敬佩起自己的眼光来。
我自然是宴席上最后到的,席位正中,我从末席走过去,路经处众人无不行拜礼,就连我旁席的父亲妹妹也不例外。
余光处似也有没有拜礼的,无甚关系,我并无所谓。
这不过是些虚礼,城中大权都旁落在我父亲手中,在他眼中我无非是他的傀儡,但他要靠我这个傀儡给自己立威,便要给我些脸面。
而我的妹妹阿甯是这城中除了我之外身份最尊贵的女子,想来她今日身着的这一身丽色华服已昭示了这一点,同我相比,她穿得简直像一只艳丽的孔雀。
我才坐下,百里仲斐就抱剑立于我身后,面容肃色的样子同这喜庆的宴席颇有些格格不入,也唬得众人不敢出声,都没会考心思看席下的歌舞,柳邑或是觉得不妥,大着胆子使劲给他使眼色,可百里仲斐自然不理会她,我倒觉得这样子十分有趣。
我亲自倒了杯酒转身递予他,他并不含糊,接过便一饮而尽。
我笑着夸他做得不错。
“姐姐,姐姐。”阿甯在一旁轻轻唤我。
我回头就见她俯头过来,轻轻同我说:“姐姐莫再在外人面前与侍卫调笑。”
我皱起眉头,心中不快:“调笑?何意?”
她见我生气,唯唯诺诺起来:“是父亲,你瞧父亲面色不怎么好。”
我冷笑,他面色何时好过?
“父亲这次本欲为姐姐招婿,姐姐以后可不好同那些外男们太过亲近。”
我深看她一眼,心中烦躁,转头大声道:“父亲要为我招婿吗?”
我的声音很大,全然没了方才的娴静,丝乐再欢也被我冷不丁的这一句盖了过去。
众人为此都停下了动作,看向我又看向父亲。
父亲的眉头动了动:“你与阿甯如今都过了十八,即已到了婚配的年纪,理应择以良婿。”
我压着心中的怒气,冷言道:“父亲这次是不打算让我回去了?如此可有让神君知晓?”
他却答:“不日前,我已书信于姑苏白府,神君即已让你归来,想必是应允的。再者,家主乃吾百里氏的家主,家主之血庇佑吾族,家主之重任便是诞下子嗣,让吾族蓝血得以延绵。”
我几乎要将手中杯子捏碎,且不说白泽有否看到他的书信,就他如今这般言辞凿凿又荒诞无理,便叫我想起儿时自己被他锁在小楼中,他也是同样理据。
尔之血是吾族之血,尔之命亦是属于吾族,尔生于此,死也应在此。
“真是不认命呢。”但我终是轻轻笑了一声,“父亲不记得彼时神君说过的话了吗?”
我看向他,他却撇过头去,冷言道:“你如今好生完好,便应尽到生为家主的义务。”
父亲说这话时,周围众人几首齐刷刷地看向我,所有人的目光都是迫切而忧虑的,仿佛我手里握的不是杯子还是他们的命。
近百年来,百里氏的家主为女子的多活不过二十,连同我母亲便有三位在生产后香消玉殒,其余为男子的也因为蓝血耗尽早早离世。
百里氏的家主都是短命鬼,表面风光,实则被族人压榨,就如同他们圈养的畜生,血肉都是他们的。
而白泽明明早就同他们说过,百里氏的蓝血必然在我这里断绝。
吾之后再无蓝血。
我向后懒懒摊坐,对身边的百里仲斐喃喃自语:“你看,没有人管我的死活,他们只想着自己。”
百里仲斐并未回应我,但他俯身将我手中的白瓷杯拿走,我才瞧见自己被磕出红印的手指。
“不疼吗?”他问我。
我抬头看向他,他的眼眸里没什么情绪,我轻飘飘一句:“疼呀,但又有什么用。”
他复又抱剑立好,一副事不关已的模样:“最差不过是个死,不妨就坐下来,看看他们唱得哪出戏。”
这话并没有劝解到我,我只想着白泽必然是没看过那封信,白泽不喜欢狡黠之人,从前父亲没少从世方城带来书信,信中多是些虚言附势溜须拍马外加对我假意关心的话,那些都不见白泽有拆开过,我曾多嘴让父亲别白费力气自讨没趣,不想倒被他记下了,如今倒用此事套路起白泽来。
白泽若知晓自己被下了套,必然是破了世方城的城门也要找他算账。
所以我只消拖些时间,等着白泽破门的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