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大概能想到,这会熊叔和黄远聚在一起,是为了分配获得的脏银。虽然他们拿到的银子已经是一锭一锭的,但银锭在流通过程中会氧化、会磨损,熔铸好的时候是二十两,流通一阵就未必那么精确了。
所以真想在市场上花用银子,一般要经过称重的环节。如果拿二十两一锭的银子买一二两的东西,店家就会拿出一把剪刀,估摸着剪下一块银角,重新称重,看是否需要找零。
至于熊叔和黄远闷在家里搞什么花样,景南陌猜测,大概是这两人对分配是否公平十分在意,不仅要将银子一一称重、取出中间数来,还贴心考虑到的了氧化厉害的银锭外面店铺八成不收,而擦银的过程中,也可能造成些微的损耗。
于是,这俩同伙干脆趁旁人都去忙活生计、四周无人注意时凑一块,先把银子擦得亮亮的,再进行分配。
只是景南陌不解的地方在于、灭门案子已经发了好几日,按照一般规律,要用钱买通人为不法之事提供方便,一般是事前给一笔定钱,事成之后,立即支付一笔尾款。时间绝不可拖长,不然变数就多。
熊叔和黄远应该几天前就拿到了这三四百两纹银,怎么这会才凑在一块分赃,以至于给自己抓了活的?
不过转念一想,这似乎也不难理解。熊叔和黄远答应和于平父子调班时,应当不太清楚当晚会发生什么,只是没经住钱财诱惑。
结果当晚出了那么大事,最初几天,二人肯定是有些惶惶不安的,拿到钱之后的第一反应是找个隐蔽处藏起来。待过了几日,发现事情并没有进一步发酵,自己二人也没被官差找上门,这才稍感心安,准备凑一块把钱分分。
结果正撞上我和遥岑。景南陌心道,什么叫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啊。
景南陌瞧自己先前问话时这位熊叔的反应,便知银钱确实是驻守南门的某位官兵给的。
她坚定了自己的猜测,又发觉熊叔脸色甚是难堪,一双眼珠滴溜溜地转,知道这老小子不想交待实情。于是冷笑道:
“你若不肯说,我也不逼你。只拉开帘子,喊左邻右舍都来瞧瞧你这一桌子宝贝,他们瞧见你这位打更人监守自盗,甚至放任命案发生,以此牟利,想必会十分乐意和你交流感情。”
熊叔听闻此言,像是一下子给人丢到了盛夏的太阳底下,额上汗珠一滴滴冒出。
他不是第一天做打更人,知道一旦这事宣扬出去,街坊邻居恐怕连二十年前晚上丢了一只鸡都能回忆起来,继而怀疑是不是他监守自盗、早有前科。
真要这样,先不说名声彻底臭大街,他都未必能熬到官府的大堂上,附近的住户你一拳、我一脚都能给他打死。尸体上还要被吐无数口唾沫。
两害相权,熊叔的腰背登时像给人打了一拳一样矮下来半截,陪笑道:
“大王别见怪,小的这就说!是南门的张什长找到我,付了五十两银子,叫我初九那晚跟于平爷俩调调班。他这种人物,平事咱想巴结都巴结不上,何况还有银子好拿,小的一时糊涂,就……”
景南陌知道什长是最基层的小军官,此时十人为一什,管理规模和后世的班长差不多。
她心道:嗯,这话倒跟于大的叙述对得上。也许南门的军官是看于大爷俩太老实,怕找到他俩,这二位也不敢应承。或是应承之后笨手笨脚、另外生出事端来,才选中了看上去油滑不少的熊叔和黄远。
她心里念头转动,面上却把脸一拉:“少废话,他要你做什么?”
熊叔给她呼喝了一声,吓得腰背都挺直几分,有些心虚地道:“张什长只吩咐了两件事,一是让我和黄远打更时避着点葫芦街走,丑时之前都不要靠近。二是……
熊叔说到这儿,明显卡顿了一下,偷眼去瞧景南陌的神色,咬了咬牙,还是说了下去:“二是叫我们万一看见火光,不要立刻过去,待火头完全烧起来,再跑到跟前鸣锣示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