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岑沉默片刻,接着道:“我知道,你让他自己交代拿到砒霜后的行动,是想确认阮菖蒲被害的那一夜,他在不在现场。从他的叙述来看,那晚害死阮菖蒲的另有其人。不过……南陌你怎能确定,他说的是实话?”
景南陌很有些头疼地叹道:“发现是糕点投毒时,我已经觉得,这跟那晚追逐阮菖蒲的,恐怕不是一伙。
“因为投毒本来就是延迟发作的作案手法,按照一般人心理,给人下毒之后,最好离被害者远远的,以免被害者在面前忽然暴毙、引人怀疑。
“只是我去找冯小帛时,心里还是抱有侥幸,一是要再确认之下,是否他就是投毒的凶手。二是寻思他这个年纪,正是缺少耐性的时候,万一他几天没听到阮菖蒲的死讯,想去现场确认一下,继而引发了杀人案呢?”
“可冯小帛交待出的这几天的行踪,果然是有意避着阮菖蒲那边的,这符合投毒作案的心理。”
“再者,阮菖蒲家里被翻得乱七八糟,有用的、没用的地方全被翻乱捣毁。如果是冯小帛作案,他把阮菖蒲逼下河之后,所求不过是找找阮菖蒲有无留下的秘方,顺带再拿点有用的东西,根本不用搞成那个样子。
“这跟谋财的思路差不多,进门应当先翻动衣箱、橱柜、床底等容易藏匿东西的地方。再不济看看房梁、摸摸被褥是否有夹层,瞧瞧院子里的泥土有无翻动,把有价值的东西砸个稀巴烂,不符合冯小帛的需求。”
遥岑思忖了一会:“倘若这是一种掩饰呢?冯小帛杀害阮菖蒲后,去她家里翻找,又害怕这样的作法太显眼,于是,故意把现场弄得很乱,以扰乱后续追踪者的视线。”
景南陌道:“若单有这一件事,确实不能排除他的嫌疑。不过冯小帛这小王八蛋虽然很会在神情、反应上作伪,编瞎话的能力也不错,但先前应该没有犯罪经验,犯罪手法太糙了,居然搞出实名投毒这种事。
“其实他跟阮菖蒲相处的时间不短,早该观察到阮菖蒲节俭的个性。结果呢,这小王八蛋居然用对他们来说算得上贵重的糕点投毒。
“我敢打赌,这东西要不留到长毛,阮菖蒲都不舍得入口。而且如果这段时间有婚丧嫁娶之类的人情往来,这包点心很可能被她当作礼物送给别人。”
遥岑思忖片刻:“的确,所以应该买些价值不高的东西,譬如馒头?”
景南陌道:“如果我是冯小帛的话,就把砒霜藏在袖子里去参加阮菖蒲的乔迁宴,等大家都吃喝完,趁别人不备,用手指蘸点砒霜,在剩下的汤碗里搅合一下。
“以阮菖蒲的俭省程度,等客人走光了,剩下的面汤她必然不舍得倒掉,会自己喝了。这样的话,都等不到你去救,她当晚就得毒发身亡。对于冯小帛来说,这样时间和风险都更可控。”
遥岑原本没觉得冯小帛作案的手法有太大问题,被景南陌这么一提醒,越想越觉得有道理。他忍不住偷眼去瞧景南陌,心道:南陌她……她之前不会是个杀手吧?不然她怎么这么熟练?
想到这儿,他看景南陌的目光都带了些古怪,心里犹豫着要不要劝对方渡过眼前这劫之后,跟自己一道修行,不要再做刀口舔血的买卖。
不过想到眼前这劫,遥岑登时觉得有更为严峻的问题:“既然冯小帛也不是那晚害阮菖蒲落水的凶手,那……”
景南陌苦笑一声,两手一摊:“嫌疑人都排除了,没辙了,摆烂吧。”
“啊?”遥岑的嘴巴一点点张大。
景南陌颇为郁闷的瞧了一眼天色,见太阳已经逐渐向西方偏斜,长叹了一口气:“我的确想不通,还有什么人非要取阮菖蒲的性命。也许这真是一桩流窜作案,凶手和阮菖蒲原本并不相识。如若这样,现在剩下的时间,排查都不够,更甭提抓住谁。”
说实话,想到自己的性命已经进入倒计时,饶是景南陌日常调侃自己活人微死,还是无可抑制地感到一阵恐惧。
但好在这个时候,她不是孤零零的一个,有遥岑这么个看上去有些没谱的神仙在旁边,恐惧似乎也被冲淡了些。
望向遥岑时,景南陌忽然忆起,自己对他还有个承诺,于是道:“我们去你的庙里吧,我答应过你,要为你砌一块砖。”
遥岑立即拨浪鼓一样摇头:“不,那件事你不必在意,还有几个时辰,也许……也许……”
他脑中不断转动着念头,但确实像是景南陌说的那样,所有线索查到这会,都已经断了。遥岑穷搜自己了解的讯息,也无法再寻到什么新的突破口。
他焦急之情见于颜色,绕着景南陌不住打转,忽然,遥岑抬起头来,直直看着她:“……你在哪儿遇见阮菖蒲的?”
景南陌一怔:“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