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王府和永安侯府正坐落在天佛庙的对角,正看两家分别对着不同的街口,但俯瞰下来其实离得并不远了从天佛金尊的头顶上飞过去最多也就一炷香功夫。
楚长瑅刚刚述职回府,沐浴更衣之后按理说应当立刻入宫告安,但宫里来接礼的人从院门外等了半个时辰也没等着人,眼看着太阳落山,就快到晚膳了。
接礼的是贵妃身边服侍的宫人,内务府的副管事康公公,随行的还有他的几个小徒弟。
“师父,”一个徒弟从墙根跑过来:“那边有个狗洞,我爬进去瞧,没见里边有动静,别是给忘了。”
“去去去,自作聪明,”康公公拿他那大扶风恨敲了下徒弟的脑袋,“就算真忘了,咱只管等咱们的,出错也不干咱的事。”
书房内,楚长瑅换了身舒适的常服坐在桌案批文书,皇帝一向对他纵容,尤其是成君皇后过世之后,便要将亡妻的苦楚全都补偿到他这个儿子身上。就算他今日真的不入宫请安,御书房也会替他开脱的。
何况晚膳后是慈宁宫会诊,皇宫戒严,整整两个时辰都不许人进出,他去了也没用……
思绪刚落,窗口“啪”“吱呀”两响,有人来了。
楚长瑅稳住笔尖,烛火随之摇了两摇。直到“砰”一声,窗门关上。
他在文书上圈了个红圈,道:“没将侯爷带去仙乐居,想必是沈大人招待不周了……”
仙乐居是沈泽月的地盘。
对面沉默一阵。
这个时辰各府都在用晚膳,论闲人也没有几个,论又闲又爱走窗户的,更是少之又少。李清乐会来虽是意料之中,却也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
然而,那个意料之中的声音却没有出现,回应他的是一中气中夹杂着一屋子寒气的声音:
“表哥说什么呢?”
“……”楚长瑅。
此音短促有力,一听便知是行伍出身。楚长瑅手腕顿住。
来人健步走来,腿脚可比李清乐那病秧子利索多了,健步轻快道:“表哥以为我是承兴大哥吗?”
这人又道:“听闻承兴大哥随表哥一同回京了,我正想改日拜见他,听表哥这意思,怎么,莫非你与他今日约好了?”
“……”
他怎知李清乐会不会来。说不准现在真的被沈泽月带去仙乐居了……
楚长瑅放下手中的笔,转头看见来人正在把玩他从西北带回来的一把兽皮双弦弓,蹙眉叫道:“秦灏!”
这一声颇有威严。
“诶,表哥,”秦灏被叫的头皮发麻,他知道宸王从小就不喜欢别人碰他的东西,尤其是这把弓,紧忙放下,假莫假样地行了个礼,“给表哥请安,表哥千岁千岁千千岁……”
楚长瑅看见那把弓被放下才平了俊眉,“你来做什么。”
秦灏今日身穿戎装,显然刚从演武场回来,身上还发隐约的汗臭,他又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哒:“表哥不在这些日我常来啊。”
翻开两页:“要不说表哥您才是人中翘楚呢,平时看的尽是这些修身养性的书,却有那急躁骄横的名声,表弟虚心效仿,果然受益良多呀。”
楚长瑅重新翻开一封文书批阅起来,“我府书房重地,闲人免入,擅闯此处,你可知该当何罪?”
秦灏:“知道。”
知道归知道,但仅限于此。
“表哥你立功归来,怎么,还不高兴吗?”秦灏靠在书架上。
楚长瑅没理他。
秦灏手中拿着本策论,但策论上的批注并非宸王的字迹,其笔锋偏锋洒脱、不拘一格,乃是十几岁时李承兴的字迹。秦灏磋磨半晌,道:“这上面写,‘不思甚多,任其然也’,我来了,他未必不来,我不来,他也未必来,表哥只盼他来,我来与不来何必这般在意?”
“有话说话,”楚长瑅道:“你若闲,何必来我儿绕口。”
“公主我已经去看过了,太皇太后也无事,家里又没什么人……”秦灏一直挂着明媚的笑,奈何他表哥头也不抬,终于还是有些挂不住,叹了口气道:“……好吧好吧,还是表哥神机妙算算无遗策,我来的确有事。”
说罢,他从胸口取出一份文书奉过去,“这是承皇阁刚刚传来的密信,沈泽月赶去处理了,表哥请看。”
楚长瑅接过文书。
秦灏简单解释:“早年大虞内外交困时,舅舅为了从商人口里抠钱抬了那些人的身份,以至官商联姻之事蔚然成风,这几年更是盘根错节,暗通款曲,去年还送了几位皇妃入宫。”
“舅舅本不是过河拆桥的人,只是……”秦灏说这句话的时候眯了眯眼,“商会的人竟为了钱财生出这叛国之事,这回怕是要踩老虎尾巴了……”
信中说商会叛国,为了发财竟然在卖往西域的货物中掺杂情报,被承皇阁暗线劫获。
楚长瑅放下文书。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这样的事了,先前在西北他也曾缴获几批,但因为牵扯太广不便派人传加急书,怕中途出岔子,斟酌再三还是打算亲自回京禀报。
看来承皇阁也察觉到了。
“什么货?”楚长瑅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