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算回来了!”
单照其实就是半幅精美的镜片。李清乐十几岁的时候痴迷研究打磨此物,前前后后送过不少人,沈泽月手上这副蝶扇金穗琉璃屏的单照就是他亲手做的。
承皇阁情报网遍布天下,大到国家机密,小到少年儿女私相授受的情话他们都知道,怎会不知道李清乐随宸王回京的事,诸如“居然回来”、“怎么是你”一类的话简直假地不能再假。
当初李清乐送沈泽月这副单照镜不过是看在沈泽月有从龙之功,与父辈交情匪浅,并无什么其他交情。
然而他一下马行礼,沈泽月便快步上来便热情地抱住他,拍拍他的背:“一别六年,上次见还是在映柳台,怎么看着比当初还憔悴了不少。”
李清乐笑笑:“沈叔叔手眼通天,还不知我吗?”
花鸟使虽不是什么正经官职,但沈泽月绝对可以称得上“手眼通天”四个字,虞皇身边就没比他还得脸的人了。
上一次见沈泽月是在六年前的映柳台上,那是皇家为永安侯与侯夫人送葬而设的路祭送灵的地方。
那时,李锦安战死西北的消息传遍天下,母亲在从闲林赶来的路上被百面堂仇杀,未即弱冠的李承兴能忍着巨大的悲痛为父母扶棺,自上京回到帝丘老家,出城路有无数人围观。
当年的场景犹如昨日,喧哗的街道犹在耳畔,刺眼的阳光和周身黏腻炽热的触感令他无数次在夜里惊醒。在梦里,曾经那些无比熟悉的面孔就站在映柳台上,有的漠视一切,有的假惺惺抹眼泪,有的则兴致勃勃地闲聊起这一门伉俪的真正死因。
他弟弟小何那时还活在人世,安静地跟在身侧,一只手攥住他的衣摆。小何突然停住脚步望向映柳台的方向,他也回头,顺着看了过去。
沈泽月就站在那群人的最前面显眼的地方,阴霾笼身,面露悲怆,然而这幅悲怆的皮囊下其实藏着的是鬼非人,居然冲他笑了一下。
李清乐回过神来,道:“帝丘自然比不上京城这等风水,可以把沈叔叔养的比当年还年轻,叔叔的声音也比五六年前更好听了。”
“这么些年,满京城再找不出比你嘴更甜的了,”沈泽月笑着将手搭上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回来就好,宫里盼你多日,太皇太后偶尔清醒时也念叨你,可算把你盼回来了。”
提起太皇太后,听闻前些日为太皇太后诊断为“病重”的几个落桐源的太医被秘密处死了,宫里新换了一批落桐源的大夫,但具体缘由暂且还没查清楚,似乎是因为家族内斗。
此事并非无迹可寻。
李清乐余光中看见楚长瑅下了马,心想这小宸王最重孝,若非太皇太后病重一事事有蹊跷,而宸王一早便知道内情,也不会愿意在帝丘耽搁这么久。想来,是前几日宸王去落桐源为太皇太后求药得的消息。
李清乐又笑,抬眼往城门,“故地重游,明日还要麻烦叔叔。”
“哪里。”
沈泽月一见宸王下马,样子立刻变了三变,恭恭敬敬地躬腰行礼,道了几句迎君凯旋的恭贺吉祥话。
楚长瑅只点了个头便牵马临城,脚步忽然一顿,望向城内。城门内侧街道两遍站着一排排士兵,士兵身后是密密麻麻来看热闹的上京城百姓。
“本王到护城司述职,”他道:“沈大人不必派人跟了。”
“是。”沈泽月。
说罢,沈泽月一挥手,一排士兵便倾相出动,将城内围观之人赶地七七八八。然后他走到李清乐身边,小声问:“侯爷这些年想必听过不少京里的事吧。”
李清乐:“什么?”
沈泽月忽然被风吹得冷,抱住披风,往近凑了凑:“承皇阁这些年一直有一项暗差,专为挽回咱们这位宸王殿下那狼狈不堪的名声。”
“略有耳闻,”李清乐笑着,“传说是做过几件荒唐事吧,不定为真。”
楚长瑅已牵马入城。
沈李定在原地,直到宸王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中。
“时过境迁了,侯爷。”
李清乐:“嗯?”
沈泽月拍了拍袖子,转身替他牵马,“殿下比当初还挑嘴了,但急起来,可是什么都好吃。”
“大人这话说的我怎么听不明白,”李清乐道:“您是说宸王殿下从战场上下来,吃点好的还不行了?”
沈泽月跟着笑,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走吧,带侯爷故地重游。”
二人一同入城。
沈泽月请李清乐在聚仙楼接风,然后便回承皇阁总衙处理一些突发的事故。那接风宴说是接风宴,只来了几个人,李清乐自己吃了碗面便揉揉肚子打道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