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乐味同嚼蜡地就着一整桌寡淡菜色把一碗白饭塞进了胃里,他发誓今晚说什么也要背着许兄上山打只山鸡,然后偷偷在房里给自己开个小灶,太寡淡了!不能大快朵颐吃香喝辣醉酒当歌的人生简直没有意义!真不知道这宸王是怎么挨到现在的。
他在西北也吃这种淡出鸟的东西?谁有这闲心给他做?
两人就这么长久无言地把饭吃完了,宸王到底也没说想要李清乐做什么,直到下人撤掉晚膳,擦净桌子,他们来到内室隔间,开了一局棋盘。
李清乐的棋艺一向难遇敌手,楚长瑅从小就下不过他,但这回楚长瑅似乎很自信:“侯爷先前提起年初言官上表弹劾本王并非皇室血脉一事,你说那个村婆被父皇关进了皇宫西角门的铁塔下,你是如何知道这件事的。”
“殿下知我擅些奇门遁甲,身边又有精通虫蛊的江湖朋友,几年前,闲来无事,研究出了一种追踪器,名叫‘万虫篓’,可以附在接触之人的身上,”李清乐两指衔住白子,落子无悔,“那村婆在送去秦家前我在她身上放了这样东西,后来根据身上出现虫蛊宫人的行踪,找到了这个地方。”
因果交错,解释细致,没有丝毫故意编造的痕迹,李清乐的话坦诚地不能再坦诚了。
两人下了几个来回。
棋盘刚刚开局,李清乐明显感觉到楚长瑅棋艺见长,但很可惜,还是不够格,败北已经是早晚的事。而他不是让棋放水奉承的人,只是未免让人输的太难看,还是减缓了棋路的攻势。
“那村婆似乎想告诉我一些事,你知道什么?”楚长瑅追问。
李清乐早料到他会有此一问,“她只同我说那是个很重要的事,除非殿下亲自去问,我斗胆猜,大概是殿下的身世。”
楚长瑅沉默。
“恐怕陛下也想知道。”李清乐说着,吃了宸王几颗子,抬头发现宸王在走神,“面对臣这种强劲的对手,殿下居然敢分神。”
拿出真实的实力对战是棋手最基本的棋品,而选择用什么方式赢棋就是强者的胸怀了。李清乐忽然始终觉得自己现在的胸怀可以比得上一个小弥勒佛。
楚长瑅棋路破绽百出,逐渐显露出挫败,终长呼一口气。
“输了。”
他双落子认输,李清乐整理了下心情,收拾残局,“殿下若是想救人,臣可以相助,就当作投诚送给殿下的第一份大礼。”
“我家丫头的事,也望殿下公正。”
楚长瑅没有说话。他似乎在想什么事情,良久,抬起眼,又“可以。”
四两拨千斤,丫头换村婆,这么划算的生意他不怕宸王不答应。
而且这件事对于他来说,也不是没有好处……
宸王显然不知道皇宫西角门铁塔下,还关着什么别的人。
*
李清乐离开了祖茔。
听成叔说大莲醒了,神志比之前清醒了一些,但还是不说话。小莲喂了她半碗粥,被咳出来了,刚刚命人做了鸡汤送过去。
李清乐赶到的时候看见许方正站在房间外的石桌边,身子有些轻晃,紧忙走过去接过许兄的熬药的扇子,扶住他,“这几日实在对不住,劳累你了。”
许方正微微皱眉推开他。
许方正眼下的乌青其实比李清乐轻一些,但对李清乐来说,连着几天不睡觉研究机关是常有的事,现在困是困,但顶多觉得有些头重脚轻。
而许方正就不一样了,他这种起居规律的人再熬下去恐怕就会一头栽进药罐子里了。
“我已命人收拾出一间上房,成叔,”李清乐说:“好生招待。”
成叔立刻引路,“许大夫这边请。”
许方正实在撑不住,临走前嘱咐李清乐熬药的火候,勒令他今晚不能再通宵了,李清乐连喊遵命,行注目礼送许兄就寝。
而与此同时,忠叔恰好从外面回来,带回了一个女大夫。
忠叔示意女大夫进屋,然后来到李清乐身边。李清乐给药炉添了两块炭火,打开药盖子扇风,问:“许兄没给大莲检查身子?”
“没有,大莲一直很抗拒,只能从山下请位女大夫过来,”忠叔答,走近了一步,“侯爷,方才手下来报,宸王府的人来找过许大夫,偷偷塞给他一个纸条……”
李清乐神色一动:“纸条写什么知道吗?”
忠叔摇头。
“那许兄看了吗?”
“看了,放进炉子里烧了,”忠叔答:“侯爷陪殿下用膳时许大夫一连问了几次您几时回来,看了那张字条之后,他就不问了。”
李清乐若有所思。
“……知道了。”
片刻后,李清乐突然想到什么,把熬药的扇子塞给忠叔,悄悄来到房门前,隔着门望了一眼,看见小莲正候在屏风后。
小莲也看到了他,“侯爷?侯爷有什么事吗?”
李清乐觉得奇怪,“你怎么不进去?”
小莲说:“大夫是道医,让我在这儿等。”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