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纷纷朝那匣子看去。
便见那盒子里,竟躺着一枚与凶器一模一样的簪子。
只是那簪子光洁如新,簪头的红色翡翠浓艳炽烈,冰肌玉骨,和那枚凶器上镶嵌的红石相比较,就算只乍眼一看,也能轻易看出区别。
唐宁身体变得十分僵硬,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但仍然止不住颤抖。
“唐棠!!!这这这——这是何物?!”钱县令心急地挥手,要唐棠将簪子呈上前来。
唐棠当然不会拒绝。
钱县令一接过簪子,便着急地要将它拿起来细细观察。谁知刚举起,那簪头的红翡就猝不及防掉了下来。
!!!
钱大人心脏都要停跳了!幸好那匣子内垫着厚厚的丝绒!他抹了把汗,再次小心翼翼地拿起那枚孤零零的翡翠。
唐棠见他满眼痴迷,忍不住上前打断道:“这才是孙四口中价值万金的红翡,请大人明察。而大家先前所见的凶器,乃是出自金玉楼老板之手的仿品,上面镶嵌着的只是普通玛瑙。小女已经将沈老板请来现场作证,还请大人准许。”
钱县令还没点头呢,沈老板就已经迫不及待地闪亮登场了。
他等此刻久矣!
“吾乃金玉楼鼎鼎大名!匠心独运!运斤成风!巧夺天工的沈老板——沈万金是也!”
“噗!”唐棠没想到他这么高调,差点喷饭。
“咳。沈老板……不如你说说这枚簪子的来历?”
两人一来一往,全然不顾公堂上还坐着个正经县令,就这么自顾自地进行下去。
沈老板长篇大论,但总结来说无外乎几点。
一、他曾经收到一个匿名订单,客人刚开始没有露面,只是托人送来图样,但要求特别急,甚至愿意加钱赶工。
二、就在四五日前,店里突然来了个黑纱掩面的女子,亲自将那簪子取走,而那人正是唐宁。
沉迷翡翠的钱县令终于靠谱了一次,他代众人问出了关键:“你说那人蒙着纱,那你怎么知道她就是唐宁?”
沈老板嘿嘿一笑:“本人阅女无数!岂容你们质疑?!”
他言语不敬,钱县令一下就黑了脸。
但沈老板没给他发作的机会,便唰地一下不知从何处掏出一张图纸:“这是那个客人交来的图样!上面有关于簪子细节的文字描述,大人若不信,自可以拿去对笔迹!”
“不用了。”沉默许久的唐宁突然开口说话,引得堂上众人侧目。
唐棠朝她看去,见她垂着眸,神色不明,似乎有些沮丧,还有些失望?
“人是我杀的。”唐宁终于愿意开口,说出那日案发的细节。
原来她早就在无意中听到了赵娘子和唐夫人的争吵,直到赵娘子对大夫人下跪磕头,她却仍不肯松口时,唐宁才隐隐萌生了杀人的念头。
“我一早就想好了要嫁祸给唐棠,但偷到簪子之后,我又舍不得了。毕竟那么宝贵的簪子,怎么能用来杀人?于是我便照着那簪子画了个图样,让下人替我转送到了金玉楼。”
“至于四五日前我为什么又亲自去取簪?呵呵!”唐宁自嘲一笑:“自然是因为那毒妇前些日子将府中的下人赶了个精光,只留下几个帮工,我放心不过。”
唐宁知道唐夫人心烦意乱时会去灵堂独处,到了案发那日,由于唐棠是个痴儿,即使发火也说不清缘由,唐宁便直接拿着簪子去激怒她,也成功惹得她朝唐夫人闹了一通脾气。
后来,唐夫人果然如她所料般独自进了灵堂。由于唐宁的房间就在灵堂拐角处,所以行凶起来非常方便。
“那段时间应当所有工人都在前院才对,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竟然会突然冒出孙四这么个蠢货。”唐宁摇头无奈道。
她抚上脸颊的伤口,看着唐棠:“这是她抓的,我故意簪着那枚真簪子去见她,她气坏了,伸手要抢,我反应不及,便被她抓了一道。”
唐宁呲笑,再也不装了:“我还挺羡慕你的,毕竟你娘为了替你夺回这簪子,可真真是拼了命。”
她撇眼看向赵娘子,眼神晦暗不明。
赵娘子则低着头没有看她,只小声地啜泣着。
“唉。世间难得两全法。”堂外,王婶抹了抹眼泪。没想到,这个案件一波三折也就罢了,背后的故事也实在让人感到唏嘘。
这女儿为了母亲,母亲又为了女儿,可死去的唐夫人,又何其无辜?须知道妾本就不如妻,无论唐夫人如何处置赵娘子,其实都合乎礼法,如今,却为此搭上了性命。
真是可悲!可叹!
“啪!啪!啪!”静默许久的堂上,突然不合时宜地响起掌声。
宋玉韫夸赞道:“真是一出好戏。”
钱县令回过神来,这才想起还有这么樽瘟神在,赶紧开口:“来人!将唐宁给我拿下!”
见衙役们拔刀围了过来,唐宁问了唐棠最后一个问题:“你那簪子到底在哪里找到的?”
“自然是偷来的。”
唐棠厚颜无耻地朝她咧咧嘴:“怎么,只许你偷我的?”
反正这时代又没有非法证据排除规则,而且就算有,这草包县令能懂吗?所以唐棠敢大喇喇地拿着这违法取得的簪子来当证据,还一点都不怵。
非常时期,非常手段嘛。
官差们围上唐宁,毫不客气地将她架了起来。
此时,瘟神发话了:“不急。”
……要不是见说话的人是宋玉韫,钱县令简直想将他手上的木头朝那人丢过去。
不急!且慢!又是这样!!!
钱县令内心抓狂,面上却不敢忤逆宋玉韫。
衙役自然懂眼色,不需钱县令开口,他们便自动将架着唐宁的手松了开来。
“本官答应你的已经做到了。唐氏弑母案已经告一段落,那便该轮到我办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