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家冷哼一声,掀起骰盅。
二三四,未能超过十一。
第一局,虞璟胜。
夏承煊的心勉强放了下来,手心被攥出汗来,只能胡乱往衣服上擦擦。
“第二局,起——”
上局未赢,庄家脸色已经沉了下去,摇盅的声音愈发激烈。
虞璟端坐在桌前,两眼弯弯,撑着下巴看他,似乎早已胸有成竹。
骰盅拍下,虞璟未等他说话就开口道:“我押大。”
庄家并未多言,直接揭开了骰盅。
一三六,庄家胜。
夏承煊好不容易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心里暗叫不好,但真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刻,他倒反而沉静了下来,思考着如何能寻着一万无一失的法子。
一霎那福至心灵,周围人的心思都在赌局上,谁也没注意站在白衣青年身后的绿衣公子,悄悄地退出了人群。
到了一处无人的柱下,八哥立即卸下伪装,小声问道:“怎么第二局便输了?”
夏承煊冷笑道:“经常赌博且耳力聪敏之人,可听声判辨骰子点数。”
八哥倒吸一口冷气:“那第三局……”
夏承煊笑意未达眼底,眼中寒意尽显:“虞璟哪是在赌骰子,他是在赌我们。”
转而又问八哥:“你还记得你是个妖么?”
八哥愣住了。
*
一息之后,绿衣公子费劲挤着人堆重新站到了虞璟身后。
第三局已经开了,庄家摇着骰盅,眼中铺满得意之色,随意摇了几下便将其落了下来。
三枚骰子决定二人生死,答案就在这小小骰盅之中。
“闲家,可得想好了。”庄家意味深长地看着虞璟说。
虞璟面不改色,撑着头作思索状:“唔,确实有点难以选择。”
紧接着便弯了弯眉眼,笑眯眯道:“既然如此,那我便还是押大罢。”
庄家眼底的狂喜之色遮掩不住,边上手去掀盅边笑着说道:“闲家嘴上说难以选择,实际上判断得一点也不慢。”
“既然如此,那我就……”
话语未完,面上已被震惊之色取代,失声高呼:“这不可能!”
那骰盅中,三枚骰子静静躺在木底之上。
五六六,超过了十一整整六个点数。
闲家胜!
虞璟挑眉,似乎也有些惊讶。
夏承煊一口气终于松了下来。
庄家扑了过来,面上已是癫狂之状,“你做了什么手脚,快招来!”
虞璟双手举起,满脸无辜,“冤枉啊,我从头到尾都没摸到过这骰盅一下,何来做手脚一说?”
“他从未碰过骰盅一次,庄家如此笃定他动了手脚,那便是一开始就知道骰子大小了?”
一道清亮却给人莫名寒意的声音传了过来,正是夏承煊。
围观人议论纷纷,似乎有人在说这庄家输不起。
当即他周围便有人反驳那可是自己的命。
那庄家不答话,突然笑起来,原本只是喉中低低的两声,到后来声音越来越大。
周边人见他这样,渐渐噤了声。
庄家握着虞璟衣襟的手在抖,他轻轻松开虞璟,任性笑完之后,抱以一拳,“愿赌服输。”
说完,转身便去握剑。
只可惜刚架上颈脖,就被一扇子挡住了,再往下,剑竟是不动分毫。
“你……”庄家将目光移到面前这位拦着他的白衣青年,眼里又惊又疑,还未继续开口,如意坊紧闭的大门突然被撞开了。
一人摔了进来,双手并用爬起来,跌跌撞撞地扒开看戏的人群,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还未开口,眼中的泪先落了下来。
“不好了,周烬,大娘不好了——”
庄家手上一松,剑掉到地上发出哐啷一响。
“你把话说清楚!什么不好了,郎中不是前两天才说我娘有救了么?你休要胡说!”
他顾不上那么多,扑过去揪住那人的衣领。
“郎中说大娘有救,但是那配药的药材钱,怎么实在付不起了!郎中已经贴了不少银子进去了,他也有些负担不起了。今早停了药,谁知……谁知大娘一下午便不好了!”
那跪地上的人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说。
庄家,或者现在应当叫周烬才是,血色近无。
虞璟拾起剑,弹了弹,反手收入剑鞘,淡声说:“你有时间站在这里站着,不如现在去瞧瞧她。”
夏承煊一把将地上那人拉起来,“有事站起来说。”
眼珠一转,见周围凑热闹的人还不走,便让八哥扑棱了一圈,周围人作鸟兽散。
“两位公子今日放周烬一马,感激不尽,他日若有能报之时,周烬必当涌泉相报!”周烬哑着声音说。
夏承煊心想,你要是知道我二人想要什么,怕是会将我们先杀为快。
“罢了罢了,无需你的报答。”夏承煊跟着虞璟经过他时向前走了几步,见他还站着不动,皱眉问道,“你还救不救你娘了?”
周烬愣住,继而眼睛一亮,颤抖着问:“公子有办法救我母亲么?”
夏承煊叹了口气,“还不快带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