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呔,且说这船行到了东海,原本准备再往前走,这天,突然就变了。上一瞬还是晴空万里,下一瞬就乌云滚滚,像是能滴出墨汁儿。”
“原本还乐呵着说自个儿要做第一个登上瀛洲的船老大立刻变了脸色,下令后退。船刚刚后撤几尺,那一个猛浪就拍了过来,恰巧打在船原本的位置。”
“那整艘船上上下下的人全都吓得说不出话,掉个方向立马就走。这也就奇了嘿,换了个方向那天也就放晴了。若不是亲身经历,任谁也不信这东海刚刚的天气像是要来场暴风雨。”
说书老儿讲得口渴了,啪嗒扇子一收,隐入袖中,端起桌上晾好的茶颇为讲究地吹了吹,准备抿一口。
却不成想,这时一道清脆的声音传了过来。
“怎的船队航行技术不行还怪天气?海上天气本就变化莫测,风云变幻就在一息之间,遇到极端天气不是很正常,莫不是老船夫出门忘记勘察了?”
“咳咳。”说书人猛地呛了两声,放下茶盏,瓷器与桌子碰出一声嗒的脆响。
抬起头来一挥袖袍将折扇握入手中,指着左前边的听书人怒喝。
“船队自然是老行头,出门时必已查探了一番,不至于犯这种低级错误。东海的某处确实是无人登临之境,只要靠近必有怪事发生,不是沉船就是失踪。天气有的时候也会骤变,但也不至于次次都发生罢?”
那被指之人一脸惊恐,双手直摇以示清白:“没,没,不是我。”
又指着中间,那人也摇了摇头。
老人怒极,认定是他,见他否认,便想张口从七国争霸时的东海奇事开始讲起同他理论一番,就听到右前方有人噗嗤一声轻笑出声。
“这儿,您认错人了!”
折扇急急转了个弯,说书人眯起眼睛,就见着一道模糊的绿影,忙从袖中摸出叆叇放在眼前,那绿影才清晰了起来。
约莫及冠未久的一位少年身着青衣,斜靠在桌边,肩上停着一只脖子戴着金色羽毛项链的八哥。
手中抛着一颗橘子,三千墨发用一只木簪松松垮垮地束起,一双桃花眼含着笑,鼻梁挺直,嘴角勾起。
若非他是搅事之人,老先生都要在心中夸赞一句好一个俊俏小儿郎。
“天下人只道船队接近东海某处时便突发异象,不是沉船就是失踪。”少年嘴角笑意未减,眼神却冷了下来。
“那老先生又如何得知这些年失踪沉船的是同一处地方?还偏偏是那所谓的瀛洲仙山?”
说书人脸一瞬之间涨红成猪肝色,捏着胡须的手微微轻颤,啪地打开折扇,收回胸前,故作镇定地扇了扇风,道:“东海瀛洲,是传闻中的仙山,若非神仙作法,为何到如今也没几个人登陆?都是坊间传闻,听个乐呵,这位小友又何必这般较真?”
少年低下头漫不经心地拨着手中的橘皮,闻言勾了勾唇说:“这不就巧了,我家便住在瀛洲附近。我前些日子路过瀛洲来琅城,不仅好奇着登上去瞧了瞧,还顺便采了两缸玉醴泉中的泉水准备酿酒。”
“从瀛洲到琅城一路上风调雨顺。今日子时刚到我家酒肆,未曾遇着什么风浪、沉船事件,在家中也从未听说过。听着老先生的书,不禁想反驳两句,失礼了,实在抱歉。”
少年抬起头,捏了块果肉,肩上的八哥扑棱着翅膀飞下来,试图抢食。
坏心眼的主人存心想逗它,猛地将手上的橘子掷向空中,八哥盘旋着扑上去将它叼住,如愿以偿后优雅地落回少年肩头。
只是那动作太大、太快,一根黑羽在空中飘飘悠悠,一阵风吹过,最终抵不过重力,落入了说书人茶盏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