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母心思狭隘,几乎一瞬间,就知道来者不善。
她心中了然,爬起身子,在背后放了个迎枕,舒服地靠着,道:“妹妹请讲。”
“我已经认下瑶儿作义女,从今往后,她就是沈家女,排行第四,称作四娘子。”
褚母轻笑,“这是好事,你认瑶儿作义女,那我也认呦呦作义女,等我的病好些了,就带她回扬州。”
沈夫人浑身又忍不住颤抖,“怎么不多住些日子?不是说好了,要参加袁沈两家的婚事再走?”
“不了,我这身体,就怕留下来参加婚宴,也会给新人带来晦气。”
“自己亲生女儿的婚事,阿姊也不留下来参加?”
褚母故作惊讶,“瑶儿的婚事已经定下了?是哪家公子?”
“瑶儿既然认作我的女儿,按照顺序,排行第四,自然嫁的是袁氏。”
“......行吧,袁沈两家婚事,自然是由你做主。”褚母叹息。
听得沈夫人暗自皱眉,不知哪里出错了。
不过,沈夫人一直懂得如何抓住阿姊的软肋,道:“沈家女是不能流落在外的,呦呦自然要留在府中,阿姊放心,我会按照先前给瑶儿找亲事的要求,给呦呦重新择婿。”
果然,褚母脸上笑容微敛,“那怎么行?礼尚往来,呦呦的婚事,自然应该是我做主。”
沈夫人目光凝聚,这才明白方才那点特异之处源自哪里,惊讶道:“你竟瞧不上袁氏?”
褚母依旧四平八稳道:“说得哪里话?袁氏世家显赫,袁公子又一表人才,是这世间万里挑一的好女婿。”
沈夫人垂眸,思索一番后,似乎有些明白了她这位阿姊的用意。
她目光鄙夷,嘴里却道:“无论现下外头有多乱,世家的地位永远牢固,阿姊就不要再操心了。此事我主意已定,不会再做更改,阿姊若是想回去,我明日就吩咐马车,送你回扬州。”
褚母不复淡定,冷冷地看着沈夫人,姐妹两容貌相似,此时连神情都格外相似。
须臾,褚母道:“我不会走,要走,就带我的女儿呦呦一起走。”
沈夫人咬牙:“阿姊这是承认,是你将瑶儿和呦呦调换了?”
“没什么不好承认的。”褚母仿佛又拿回了主动权,气定神闲道,“我的为人,你向来清楚,敢做敢担,这件事是我做的,你准备怎样?”
“你还是我的亲阿姊吗?”沈夫人凤眼圆挣,仪态尽失,厉声喝问,“你怎么变成这样!”
“是不是亲阿姊,血缘都在那儿呢,你想改也改不掉,若你真的想改......”
褚母忽然一笑,道:“既然妹妹已经知道阿姊做的好事,就不要拐弯抹角了,咱们好歹姐妹一场,姑且还有一些情分。事已成定局,多说无益,我将瑶儿送还给你,你把呦呦还给我,以后便是碰上,我也当你是个路人,我再也不是你阿姊。”
沈夫人微震,须臾,她自叹一口气,揉了揉发痛的额头,仍道:“为什么?”
褚母眸光微闪,静默下来。
沈夫人再道:“为什么?要这么做?”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褚母轻声回。
“你我虽不住在同一座城,但通信往来,不说十天半月,至少两三月一次,事无巨细,外人都羡慕你我二人的姐妹情谊,我想不出你这么做的理由。”
“想不出就不想。”褚母神情冷漠。
沈夫人一拍桌子,怒道:“你必须给我一个理由,否则,你就看看,我会不会让你带走呦呦。”
褚母咬牙,片刻后,冷嘲道:“你觉得你待我不错,那我待你又如何呢?”
“自然也是不错。”沈夫人梗着脖子,硬声道,“阿姊待我真心,如我待阿姊一样。”
褚母冷笑:“你是指沈家缺银子,就快支撑不住的时候,我替你周旋,让褚家拿钱出来,替沈家招兵买马,度过危机的事吧?”
“当然,这份情谊,我铭记于心。”
褚母轻嘲:“但我说的不是这件事。”
沈夫人蹙眉,“还有何事?”
“你果然不懂。”褚母靠回迎枕,许久后,道:“我贵为家中长女,自幼便身担重任,上孝父母,下悌弟妹,即便父亲不慈,弟弟淘气,我也要从中想办法,唯一一丝慰藉便是你。”
天外天光暗淡,空中细尘飞舞,褚母的声音悠悠传来,“你自幼聪慧,我教你读书写字,你一学就会,掌家理事,比我还要周全,心思灵巧,深谋远虑,娘说,你要是男儿,我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我跟娘说,没关系,就算是妹妹,我也会教你做好一个女人,我替你思虑,将所有能思考的事,全部对你和盘托出,我不懂的,也会分析利弊,让你从中取舍。”
忆兮往事,沈夫人有些动容,“我知道,你对我很好。”
褚母轻笑一声,对此嗤之以鼻。
沈夫人神情一凛,忍怒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