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雾翻涌,顺着车门挤进,雨水骤然降临,猛烈地砸向氤氲白雾,眼前的景象随之逐渐清晰起来,却又不甚明朗。
易辞晚原想伸手将车门推合,不经意间触摸到一片湿润,她恍然想到,外头的人恐怕早已湿透。
正出神,一只冰凉的手覆盖上她手背,一滴水顺着袖口滚入手臂,很快被手肘附近的衣料吸净。
带着斗笠的言知确回头,淅淅沥沥的雨水顺着檐角滑落,没有丝毫犹豫的,将她的手塞回车厢,拉上门关紧。
梧绿愣了愣,将两边的帘子压紧实,靠过来推门,虽能瞧清前路,但行进的速度却与方才别无二致,她们甚至隐约能感受到,马车摇摆的幅度更大了些。
马显得有些焦躁不安。
到了一处狭窄的地界,前方再有一里路程便能入平地,一旁骑马的彭满尝试挥鞭驱马,不知何故激怒了马,那马绷直了脖子频繁踱步,耳朵背向后紧贴的头,不肯往前挪动半步,带着他绕圈。
不单是他,其余人□□马匹也是如此。
彭满不得不勒紧缰绳,试图控制住马,与此同时众人耳边传来轰鸣声,由远及近,脚下的土地隐隐颤抖,仿佛野兽肆意奔腾咆哮,逐渐席卷而来。
彭满敏锐地抬头,望向前方不远处的一处高地,察觉到什么后,他瞪大了眼大喊道:“不好,出龙了!”
他招呼领头骑马的几人下马,剩余护卫一拥而上,四人牵制一马,齐齐盯向前方。
不远处的山坡上,从高处滑落的泥石如洪水奔涌,沿途树木像碎纸一般垮塌,淹没于尘嚣之间,山间的震动愈发强烈,泥石径直碾过路面,向着山下一路直去。
不敢想象,若是快了一步,众人该是何种下场。
“这路走不通了!该怎么走?”博满抹了一把脸,提起衣襟擦了擦眼睛,他方才为了拉住马,斗笠从肩头滚落,被自己踩了好几脚。
彭满打了手势,留心观察四周后,提醒道:“都别动,咱们头顶上这片山是向外凸起,还算安全,”前方山脉凹陷,泥石朝着一处汇集,方才滚落的地方隐约又开始松动。
他们已经离开寨子有一段距离了,现在原路返回,风险更未可知,于是彭满请示道:“主家!是改道还是返回?”
易辞晚不清楚这一带的风貌,回程有泥石下落的情况也无法提前确定,何况如今有山匪觊觎寨子,天灾难熬,那伙人为了生存十有八九要上寨子拼命,她带着人回去,不亚于送死。
易辞晚拿不住主意,迟迟没有开口。
一阵沉默后,言知确敲敲车门,提议道:“往回退半里,有处隐蔽的山洞,或许可以先去那里。”
雨下透了山雾,眼前的位置也就不难判断,他在这一带来往许久,比其他人都要熟悉这里的情况,他说有,那必然是有。
进退皆有风险,避入山洞,确实是现下的最佳选择。
“主家!”彭满急忙向她询问意见。
“那就马上动身,去山洞避一避。”
山洞果然如言知确所说那般隐蔽,入口被藤条覆盖,洞口上方有大树斜立,树枝恰好垂落在洞口前方位置,易辞晚的人靠近后,发现那洞口还被人修了道门,用的是几十年的槐木,只不过上头长满了青苔,看起来与山林浑然一体。
这要是无人带领,即便没有雾气遮蔽视线,也是难以察觉。
彭满带人进去搜索一番后,出门来报,“里头有居住的痕迹,门口留了草药,没有蛇虫,而且这洞还挺深的,咱们的马也能进去躲雨。”
他带着人牵马,预备靠边到山壁下停着,将马车先卸下,车厢太高进不去山洞,只能卸在外头。
梧绿提了伞起身,准备到外头接应易辞晚,突然耳根微动,察觉到一丝不寻常的动静。
在他们来的那条路上,有一对人马正疾驰而来,听马蹄声可以判断,人数不多,至多四人。
“有人来了!”彭满横刀守在车前,作出防备姿态。
“驾——”
来人气势汹涌,此起彼伏的扬鞭声清晰可闻,马蹄踏入水洼,顷刻间震开积水,荡向路旁荆棘丛中,拍得枝头歪斜,颇为强悍。
梧绿掀开窗帘往外看了一眼,迅速一脸惊恐揪住裙摆,低声疾呼道:“虞……虞三郎,他怎么追上来,莫不是发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