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手伸下来,抬眸是展应溪在暗色中不算清晰的面颊。她眼神似在示意,抓住她。
薛捡慌乱地抓住展应溪的手,担忧道:“那崔少阁主呢?”
“他自有本事上去,对吧?”展应溪将他拉上去,水珠打湿了鬓发,衬得她像只雨中狡黠的燕子,这当然是崔鹤清的想象。
“你那点三脚猫本事还是别在本公子面前显摆了,本公子......”他话还没说完,两人的身影急速缩小,已经消失在淋水峭壁间。
崔鹤清上来时,展应溪正将靴子脱下来,倒着里面的水。
在三人的周围,果然有一处断了的吊桥,只剩一根绳子孤零零地连接着两处山崖,摇晃在夜雾之中。
展应溪盯着断桥,心道师父的轻功极好,若是他肯定能凭着孤绳而过峡谷,不必像他们一样笨拙地爬上峭壁。想到这,她有些落寞地低下头。
薛捡站起身,山崖形如弯月,边缘尖锐,“便是这儿了。”他肯定道。
“上弦月。”
展应溪慢慢念出,她脑海中似乎已经有了柳眠膝月下挥剑的模样,身如柳条,随风摇曳,不负风中柳之名。
她手中那把蛇影剑,下可柔肠百转,上可吞食万物。
这里可真是个好地方,一峰之巅,可见金乌在云海中起落,日夜的变化就被放缓了数倍。
薛捡用剑砍断挡路的树枝和枯藤,朝二人招招手,道:“赶紧的,趁天亮之前。”
一只鹰隼啸叫着从头顶飞过,展应溪浑身陡然出了些冷汗,她抬起头,脖颈坚硬地像根枯木。眼前枝杈和夜幕构成的天空忽然成了一片混沌,浆糊似的一圈又一圈,无止境地缠绕倒转。
展应溪眼睛瞪圆,在那其中,她见到了自己的影子。
薛捡早走出几步之外探索,崔鹤清却倏地听到身后咚一声,转过身时,展应溪双腿一软,直直倒在地上。
“呆雀?呆雀?你中邪了?”崔鹤清走过去,拍拍展应溪的脸,“你该不会这时候想睡觉吧,这也不是睡觉的地方啊?”
四周枝杈横生,漆黑一片,唯独展应溪的身上正投下一圈淡淡的寒光。
崔鹤清终于明白囚光二字的含义。
她蜷缩着,浑身颤抖,发丝散落,脸上泛着不正常的青白。
崔鹤清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半蹲下来扶住展应溪的肩膀,“喂,呆雀,你怎么了?”
后者脑袋软软地搭在肩膀,嘴里好像在说什么。
崔鹤清一边用手去探展应溪的脉搏,一边将耳朵靠近。耳畔传来一声微弱的,模糊不清的:“师父。”
师父......
“什么师父?”他正诧异,忽然肩膀处一阵剧痛。偏头看去,展应溪正一口咬在他的肩膀上。
明明是昏厥着的,还是本能地找到崔鹤清的肩膀,精准地咬了下去。
崔鹤清痛得直吸冷气,等到展应溪松开牙齿复倒了下去,才骂了一句:“咬得真疼,你野狗脱生的啊!”
薛捡无功而返,却找不到剩下两个人,绕了一圈才看到崔鹤清竟然还在原地。
“崔少阁主!”他跑过来,一头亮晶晶的汗珠,“发生什么了?”
崔鹤清看着肩膀上刚咬的新伤,手往地上一指,“捡到条野狗,二话不说就躺在地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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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了她,杀了她,她是魔胎降世,魔骨在身,必会危害武林。”
杀人夺骨!
杀人夺骨!
长鞭鞭笞在身,是火辣辣的疼。
竹林小屋,月出云海,十二年师徒之情,养育之恩,倒退着消逝。
展应溪不明白为什么师父一言不发就离开,就像她不明白为什么有一日陌生人闯入了天都山,将她围困,逼入绝路,然后跌入万丈深渊。
峡谷之中,向上看时,唯有可怜的一线天。
“啾啾!”
“啾啾——”
呼噜在展应溪身上跳了两下,她悠悠转醒,第一眼便警觉地观察起周围的环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