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良弼立刻领着站在队伍最前方的几名官吏迎下了台阶。
马车在门前停下,孟识下了马,接过部下递来的伞撑开,亲自为姜见黎遮雨。
府衙门前廊下乌泱泱地站了几十号人,还有四人直接撑着伞站在了雨中等候,姜见黎见状,眉心微不可查地一动,随即又恢复了平静。
打头的一人身着紫袍,袍服上有虎豹纹,虎豹纹为兽纹,意味着此人是武将,他年纪看上去在五十岁上下,眉心隐有倒“川”纹,应当就是江南道行军总管仇良弼。再看他身后左手边的那一位同样着紫袍的官吏,这名官吏衣袍上的花纹是孔雀纹,孔雀为禽,此人是文官,且能站在仇良弼的左侧,必定就是江宁郡郡苗在舟。苗在舟的右侧是一位着云雁纹绯袍的官吏,四十岁上下,眼睛看过来时自带三分笑意,此人叫做贺准,现任楚州刺史。
在这三人的身后还有一人,此人着白鹭纹绿袍,乃六品文官,他低着头,让人看不清他的面容,但是从紧绷的双肩来看,此人眼下定是极为紧张的,留都得六品官可不少,能在此刻被仇良弼单独拎出来的,此人官位定非比寻常,姜见黎猜测他就是隆化仓总管林沽。
对四人的身份有了大致的猜测,姜见黎含笑上前,视线从四人脸上一一掠过,微微颔首道,“仇总管、苗郡守、贺刺史、林总管,有劳诸位冒雨等候。”
绿袍官吏惊愕地抬头,直愣愣地朝姜见黎看了过来,姜见黎就知道她猜测的分毫不差,面上越发镇定从容。
仇良弼眉心的倒“川”纹在姜见黎笃定地唤出四人身份后,蓦地撑开,他露出一抹平和的笑意,拱手朝姜见黎见礼,“特使奉御诏远道而来江南赈灾,迎接您是臣等分内之事。”
姜见黎适时侧过半个身子,替萧贞观受了礼,也好让众人瞧清楚她腰间的濯缨。
濯缨是一把好剑,剑鞘低调古朴,但是它的前任几代主人都不可小觑,这足以让面前四人的神色为之一变。仇、苗、贺这三人姑且只是惊讶了一瞬就恢复了神色,唯独一个林沽,在瞧见濯缨之后,竟情不自禁地后退了半步。
濯缨不仅是一把佩剑,还是一把真正饮过血的佩剑。太祖皇帝用它杀敌无数,打下大晋大半壁江山,凤临女帝用它斩过齐军,收复大晋北地,而承临帝,则用它斩杀过佞臣,肃清朝堂,如今,这把能杀敌,亦能斩佞的剑在姜见黎手中,在场所有人都忍不住重新审视起姜见黎的来历。
是啊,若只是一名小小司农寺主簿,为何会成为此次赈灾特使?
能初次相见就唤破江南道头三位举足轻重的朝官的身份的人,又怎么会是一个一无是处,能够轻易糊弄之人?
仇良弼眉心的倒“川”纹又撑开了些,“特使,眼下雨势甚大,还是先入府衙吧。”
姜见黎回之以礼,“那便有劳仇总管了。”
仇良弼在前引路,苗郡守坠在后头吩咐人将姜见黎一行的行李搬入府衙,姜见黎听到身后的动静,转过身去开口道,“不必劳烦郡守,宋渭,你引人将行李先送去驿站。”
仇良弼脚下一顿,劝道,“驿站简陋,某已经在府衙安排好特使一行的下榻之处,特使还是留在府衙吧。”
“此处为江南道府衙,是仇总管及诸位同僚办公之所,下官怎好叨扰,我们住官驿便是。”姜见黎推辞道。
“特使此话言重了,如今楚州半个城都被水灾波及,驿站恐不安全,府衙地势稍高,特使住在此处也好让某等安心。”仇良弼继续劝说。
姜见黎不为所动,“仇总管有所不知,下官临行前,摄政王殿下特意奉陛下之命叮嘱过下官,眼下江南各郡身陷泥淖,您为江南道行军总管重任在肩,事务繁杂,万不可再给您添麻烦,还请仇总管见谅。”
仇良弼闻言朝北面一抬手,恭敬道,“臣谢陛下、殿□□谅,既是陛下的意思,某也不强求了,只是特使怕是有所不知,楚州形势虽不如其余郡、州来得危急,但是城中已然有数处屋舍被冲毁,为特使一行的安危起见,某就让孟识带一队人马随侍在侧,您以为这样安排如何?”
萧九瑜已经将她身边的宋渭给了她,暗中又有两方暗卫保护,姜见黎并不是很想要仇良弼的人,只是若三番五次拒绝他的好意,只怕会惹人不快。
有人在明处,总好过派人在暗处盯着她。
略一思索,姜见黎便同意了,“那便有劳孟将军了,仇总管请,下官今日前来是有一急事想要请教。”
一行人到了府衙正堂内,按位次落座后,仇良弼才询问道,“不知特使有何急事?”
“敢问仇总管,眼下楚州究竟到了何种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