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诏新弹入仕冠,重来轩陛望天颜。
晚间灯火,觥筹交错,进士云集于此一琼林宴。一男子身着牡丹粉红道袍,头上簪满桃花,手拎一壶酒含笑向池塘边走去。他步伐些许虚浮,蹲下身一把搂住正坐在塘边垂钓的人。
“今日琼林宴,咱们状元郎怎的一人在此垂钓?”说罢他又低头看向河塘,池水清浅,锦鲤游弋,那鱼钩却无饵,便忍俊不禁,“无饵还想钓陛下的锦鲤?”
“愿者上钩。”纪春久扶他在身边坐下,免得他跌进池塘。那男子倒是卸力要倚纪春久肩头,转头笑来。他一袭银丝逶迤,容貌姣好雌雄莫辨,眼似狐狸高高挑起,眉却细长如画若泣垂落,面有七分薄红,更称得人若桃花。此人乃是今岁科举榜眼伊人良,字秋水。他本修士,不知年岁几何。在国子监时,曾自称参加科举只是随心随缘。如今夺得榜眼,放榜那日学子们可是又笑又骂,再提起往日他的话。
月光霖霖,湖光鱼跃至他衣上,似清泉映桃花,和着银丝如雪亦如月华。伊人良耳畔发丝绕在指尖,眼中亦有白烟流转一般风情,他笑问:“纪兄,小道好看吗?”
皎若明月舒其光。
“嗯……”知他有意促狭,纪春久便故意拖长语调,作正色模样,伸手自他发间取一桃花别在耳后。只此一举,便叫秋水为神玉为骨,可真是墨发咬桃夭,衣上描青花。“吾与伊公孰美?”他自是眸光潋滟,半点不输。
“哼,有眼无珠。”伊人良不禁笑骂,轻轻一拳砸在他肩上,佯怒哼了一声,撇撇嘴站起身来,“此次琼林宴可是随食楼九老板亲手掌厨,你当真要在这钓你的文王?”
“九老板可是你相好,秋水不去会相好反而在我这耽误?”纪春久答。伊人良长长叹一口气摇摇头,自下而上抬眼,轻提眉头拿作一副泫然欲泣的口吻:“也是,道是小道多嘴了,纪公子何时缺这么一口吃呢?罢了罢了,小道也不多留,怕扫了纪公子的兴。”说罢,还捏起袖子故作抹泪,不等纪春久反应,就三两步走了。
纪春久笑罢摇摇头,收起钓竿,起身沿池岸向更僻静处走去,又寻了一无人处坐于矮石上复而垂钓。深深处院墙下,阴影里匿立一人影,正借明月望来。那人望了半晌轻叹一声,自影中提步向纪春久走去。听得身后步履声沙沙,纪春久转头看去。月光婆娑寄与四周寂寥灯火,来人面容生得柔美,眼睛却厉气逼人,便是当朝九皇子应辰。他着一身玄色衮服,肩有两龙,腰间配玉佩两组,并未束发,似是不苟言笑。
“九殿下安。”此刻纪春久倒是从袖中取出一包饵料,细细穿好再次甩杆,也不多说,只向他问安。
“南直隶天水府纪氏行第十三,纪春久,今岁十五,名冠天下,犹善策论。”应辰沉声说到,微微眯眼,负手走来,到了纪春久近前三步停下,“说说看,关于本宫,你知晓些什么。”
“九皇子应辰,今岁十四,虽为韩皇后嫡出却非长子而错失太子之位。无论君子六艺、文韬武略无一逊于太子,誓要效仿始皇帝创丰功伟业,如今风头正盛直逼太子,处处遭到太子党臣算计。”随手拾取几块碎石架好钓竿,纪春久转身来垂落一腿,毫不露怯,坦然应对,锋利眉目笑起来颇有几分肆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