谎言。
在雷劫将要散去之前,他阖眼松开唇边的荷花,任由它在雷光中绽放,灼烧成灰,旋即低吼向上冲破云端,将星宿吞如口中。最后一道劫雷,冰冷刺骨,剧痛万分,似是对他方才冒犯的严厉教训。他从空中向下坠落,慢慢化作人形,将额上雪白独角折断。
天地似乎为此沉寂一刹。
伴着水花溅起,劫雷散尽,乌云退却,月光清朗。沉入湖底的,是一只螭。
百载弹指。风和日丽又一天,在街道上捉迷藏的孩子悄悄来到荷塘边,躲在树后悟起嘴嘻嘻地笑。眼看伙伴已经绕到树边,笑闹着要跑。岸边水痕未干,脚下一滑就要跌进湖里,刹那间被一只白皙纤长的手揽住,拦腰圈起。
“又往湖边跑?”
那孩子不惊反笑,晃荡自己在半空的手脚,咯咯地笑个不停:“螭哥哥!”他曲起手指在孩子额头狠狠弹了一下,妖冶艳丽的脸上半嗔半笑。“吾只是蛇,还有,倘若再这样不小心,吾便再不救你,任你跌落荷塘呛一肚子水。”
“你就是螭,我阿娘的爷爷的爷爷的爷爷都是这样说的。”孩子说着跳下地,还没站稳就又跑了出去,冲身后挥挥手大笑,“我才不信呢!你下次肯定还救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无奈摇摇头,看向尚未竣工的白玉京,闭了闭眼。从百江窥看万里,聆听千山的力量正在逐日渐弱,可修为却从未退减,好似渡劫那日心中所想被窥去,叫人实现了一般。
白玉京落成,他住进最高阁的顶层,斜倚栏杆懒散坐在平座上,一寸寸看过目之所及。不知为何,忽然生了倦意,什么也不愿再想只求久久睡去。他拢起外袍随意往里走去,躺下。
将睡未睡之际,如海浪的悲哀不知从何而来。
他分明回到了这里,他依旧可以躺在他最爱的那棵梧桐上,他依旧可以看月亮,他依旧可以听读书人们来来去去念着诗。
可今夜月是古时月,今夜人亦古时人。
总懒懒瞧人的眼闭上,媚意散去,潋滟也散去,从里头缓缓淌出一滴泪尝进朱唇。呢喃散不去。
“为何吾没有名字……”
只想有个名字。
春光又临,他悄然睁眼。听见春声,也只听见,向外看去连栏杆都不清楚,雾里看花似的。
啊,吾的名字。
嗯……巳鳞。
巳鳞是一条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