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染接收到秦漪目光里的暗示,小心地问:“你下午场有演讲…怎么不告诉我们?”
段明冶“啪”一声扣上镜子:“正要说呢,你们已经知道了?我争不争气?”
“嗯。”卫染望着段明冶的眼睛,突然有点说不出口,要怀疑她吗?问她是不是私下找了陆应尘?如果这一切都是她们误会了,段明冶岂不是很伤心?
秦漪却单刀直入:“你怎么让他们把你安排到下午场的?不是说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段明冶睁大眼睛:“好啊,我就说你们俩在这嘀咕什么,原来是在说我的坏话!下午场怎么了,本小姐不配吗?秦漪,你是什么意思?”
卫染:“我们只是想了解……”
段明冶拉下脸,“哼”了一声,转身走了。她气势汹汹地走到展馆外围,又跺脚走回来,站在接待台最前面,好像在说“差点忘了这是我的主场。”
卫染说:“今天又何苦惹她,我本来想晚上再说的。”
秦漪冷笑道:“她这样子你还不明白?她是心虚了,一个纸老虎。”
她的声音不小,段明冶却好像没听见一样,只笑吟吟地给人讲解选材和创意,显得游刃有余,偶尔插几句俏皮话,所过之处一片欢声笑语。
只多了一个人,卫染却感觉轻松不少。和人打交道简直是段明冶的天赋技能。
她这么和秦漪说了,秦漪说:“你只是没有花时间练习——你这成日画图的人还不懂吗?别把什么都归到天赋上。”
卫染吐了吐舌头,最近秦漪的忍耐力好像有所下降,显得不近人情。不过,这也许才是她真实的底色?她的设计作品也总是这样直接、寂静、直指本质。
秦漪就好像知道她在想什么:“我并没想激怒Mia,话总该说清楚。难道不说,问题就不存在了吗?拖着拖着,鸡毛蒜皮也变成了仇怨,朋友之间经不得猜疑。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
卫染感觉自己膝盖上中了一箭,她怀疑秦漪在暗指什么,但这人说完这番话,又若无其事地去干别的了。
……
中午的时候,陆应尘叫人给她们送了饭,自己却没有出现。
她发消息感谢他,他似乎很忙,过了好一阵才发来语音,简短地叮嘱她好好吃饭,注意休息。那边声音嘈杂,广播在播报,不像是展馆。
她心不在焉地放下手机,低头享用自己五彩缤纷的豪华午餐。
有个粗厚的声音叫她,“卫染”。
她诧异抬头,看见一张久违的国字脸,头发不多,眉目端正,只是两道眉毛连心,往好处讲是聪明心细,往坏处发展就是狡猾偏执。
她迟疑叫出声:“吴总?”
吴义海冲他身边的人说:“这就是从我身边出去的设计师,出息吧?您这回是见着了。”
卫染顺着他看去,险些叫出声,他身边的,正是昨天来扫了码又问个没完的老先生。他今天也打了领结穿了花呢套装,只是换了种花色。
那位老先生像从来没见过卫染似的,只是淡淡笑了笑:“都是小把戏。”
“哎!可不能这么说。”吴义海皮笑肉不笑地:“您的千金可是在这里干得火热呢,嗐,卫染,怎么不见段小姐?”
“她有自己的事忙。”卫染不欲和他多说。
再见吴义海,她发现自己更难忍受他身上那种精明、市侩的气息——自己当初是怎么能在他手下干了这么久的?
“呵。”吴义海嗤笑:“她也知趣,我看是不敢见老段。”
卫染还有什么不懂,那老先生想必就是段明冶她爸,她看了一眼又收回视线,心里有点遗憾——昨天她还和秦漪说起这位老同行,有点操心又有点好心,竟没想到是和吴义海在一条船上——既然他装不认识,她也就不必多事了。
老段总皱眉说:“女儿大了,总是不听劝。哎,一提起她这血压又上来了,我们还是走吧。”
吴义海不以为然地说:“不受点挫折怎么知道家里的好呢,你呀,心太软。今晚再喝两杯?”
老段总叹气,他愁眉苦脸地点了头,转身走了。
吴义海似笑非笑地摆弄了几下卫染案边的小摆件,又拿起一张名片,看了看:“摊子铺的挺开,祝你未来一帆风顺。”
卫染端起一个假笑:“承您吉言。”
吴义海追着老段的方向离开以后,她拿酒精喷雾把他摸过的地方喷了一遍,还觉得膈应,又把他摸过的那张名片用纸捻着扔掉了——上面有两个汗渍印下的手指印。
正赶上秦漪从洗手间回来,看见之后稀奇地说:“这怎么了?”
“是吴义海,”卫染说,她看见秦漪脸色变得很差,又补充说:“还有Mia她爸,就是昨天我跟你说的那个老先生。”
“嗯。”秦漪说:“你去吧,换我来看着。”
卫染在洗手的时候,脑海里一直回放着秦漪的表情,不知怎的,她总觉得秦漪应该会和她再一起骂吴义海几句,而不是这样,沉默、压抑、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