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他不再穿着玄色的衣服,而是一身红袍,血红的颜色点缀着金线织作的花纹,铺满了他身后的台阶。他的五官在一片艳丽之中显得愈发浓艳,尤其眼角的泪痣,宛若跳动的火焰。
头戴金玉冠,平添了几分贵气,偏生他站在高处,盛气凌人地走下来,无端生出些压迫感,令人生畏。
嘴角一勾,眸子里陡生邪气,“褚湛,我们又见面了。”
随着他走近,褚湛终于明白杨金惠丈夫身上出现的符文为什么他会觉得似曾相识,原来他见过,就在无垠身上,是他衣服的花纹。还有祭祀大阵的符文,都出自他的衣服。
此刻面对面地站着,四目相对时,他就像是在镜子里看到了自己。
“无垠,革郎和临城的阵法是不是召唤你的?”
“不知道。”
褚湛不相信无垠,但看着无垠坦然的神情,不像是说谎。于是他又问,刚才给无垠取名的白衣人是谁。
“仇人。”
“仇人?”谁会给仇人取名字,还用宠溺的语气和他说话?脑子被驴踢了吗?
无垠:“嗯,他杀了我。拘三魂,散七魄,将我挫骨扬灰。”
短短几个字概括了无垠的结局。魂魄被强行打散,死后尸首也没有入土为安。
如此一听,确实有点惨。揭人家的伤疤似乎有些不厚道。褚湛礼貌而不失尴尬的笑笑,视线落在无垠递过来的东西却是再也笑不出来。
“上次说再见面要给你的。”
“九寸骨?”
一寸一骨,共有九骨,故名叫九寸骨。除了上面还有未干的血迹,和他弄丢的九寸骨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之前他看到的棍子不是竹竿,而是九寸骨。想他们为数不多的几次见面,无垠都在尸体里找骨头,难道九寸骨出自他之手?
“它是你的?”
“它是你的。”无垠纠正褚湛,手微微往前抬了抬。
褚湛没有接,目光从九寸骨转移到无垠脸上,然后跨过他落在他身后的高台。当时姜也坐在无垠下方、左边唯一的宝座。
“我之前在江宁碰到一个人,他叫姜也,你认识吗?”
“认识。姜也,北渊玄龙,魔族四君之一。”
看来他和沈修筠后来的猜测没错,姜也是魔,要不然人魔也不会甘心居于他之下。
典籍记载魔族早在多年前的神魔大战和神族同归于尽,魔界从此消失。曾有妖族苦心修魔,但最后变成了不伦不类的怪物,终其一生都没有找到魔界入口。
魔和神不同,神讲究的博爱天下心系万物,修的是恪守本心严于律己。而魔,是恶,是邪念和欲望,所以他们无拘无束、随心所欲,是非对错于他们而言毫无意义,他们只在乎自己痛快,即便是屠尽天下。
如今魔族现世,是否意味着一场浩劫?
“那你呢?无垠,你又是谁?”
姜也是魔族四君之一,无垠的位置在姜也之上,恐怕和魔脱不了干系。甚至他可以大胆猜想,无垠是四君之首。
“我?”无垠自嘲一笑,落寞开口,“我不过是一缕残魂罢了。”
然后他把九寸骨硬塞给褚湛,“叨扰多时,就当是谢礼了,下次弄丢可没人帮你找了。”
“褚湛,我要走了。”
“那个……我还有几个问题想问你,问完你再走也不迟。”
“已经来不及了。”
说着,无垠直接从褚湛的身体穿过,褚湛下意识转身想要抓住他,却是被耀眼的光芒照得睁不开眼睛,而无垠在这光芒中化作齑粉,完全没了踪迹。
怎么那么刺眼?抬手遮光,耳边突然冒了一声“哎哟”。
“谁!”
“你个瓜娃子!”
脑袋吃痛一偏,外面的光似乎没有刚才那么刺眼,缓缓睁开,入眼是老头子捂着眼睛龇牙咧嘴的脸。
“几个月不见你怎么养了个睡觉打人的坏毛病?”
褚湛怪不好意思的,几百岁的老人家被他误伤,刚想说他帮他看看,手抬起来才发现手里捏着一根棍子,正是他在长白山浩劫弄丢的九寸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