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胡子！

褚湛一个激灵醒了酒，惊悚地望着镜子里的人，不可置信地连连，一脚踩到昨天被他丢在地上的肥皂，重心后移就摔进了浴缸里，磕头的声音那叫一个响。

浴室动静太大，门外沈修筠拿着手里的文件迟疑片刻，想了想，又继续看资料。

“他妈的谁刮了我的胡子！”

浴室里褚湛哀嚎，挣扎着站起来，三下五除二地漱口洗脸，气势汹汹地拉开门冲到沈修筠面前兴师问罪，但是被沈修筠平和的眼睛上下一扫，整个人气焰全无。

“我的胡子。”褚湛指着自己的脸欲哭无泪。

“昨晚你自己刮的。”

褚湛瞪大了眼睛，显然是怀疑沈修筠这话的可信度。奈何沈修筠道行太高，褚湛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他依旧是一脸平淡，说起谎来，脸不红舌头也不打结。

“你昨晚上耍酒疯，要去看夜景，不让你去，你就赌气把胡子给刮了。”

闻言，褚湛半信半疑，白洛和老头子都说过，他喝醉酒的确是容易做出些匪夷所思的事情，不过他醉了也能记得住他干了什么出格的荒唐事，但昨晚发生了什么他是半点印象都没有，难道是因为太出格了？

怎么每次喝酒喝断片都能和沈修筠扯到一起！！！

这他妈的造了什么孽！

摸了把下巴，光洁顺滑不扎手，醉鬼能比清醒的时候刮得还要干净？褚湛表示怀疑，但他又没有任何证据证明这胡子是别人刮的。

罢了罢了，刮了就刮了吧，大不了再留就是了，只能委屈他没有胡子的这段时间活得精致一点。毕竟顶着一张帅脸，邋遢不符合人设。

于是励志符合人设的褚湛慢条斯理地吃了早餐，细嚼慢咽，平日里也就五六分钟，今天他硬生生翻了倍。吃完又重新漱了口、洗手。

临近出门时候精致青年犯了难，他总共就带了三套衣服，唯一一套干净的衣服昨晚被他吐了一身，他现在能穿的就只有身上这件浴袍。

他总不能穿着浴袍去见当事人吧，这像什么话！

“衣服在床上。”

沈修筠提点，褚湛转头在床上看到一套干净的衣服，棉麻质地，看起来还不错。

早上买早餐，还准备衣服，这个沈修筠还是挺宜室宜家的。不错不错，褚湛点点头，颜色也是他喜欢的浅色系，要不是梁子早结下，他还是想去撩一撩的。

这个想法刚冒出来，立马就被按了回去。他昨晚一定是喝了假酒，要不然怎么会有那么荒唐的想法！

“沈局长，工钱什么时候结给我啊？”

褚湛换了衣服从浴室出来，棉麻的衬衣穿在身上还没有扣上扣子。可能是因为昨夜宿醉导致反射弧不敏感，他没有注意他的衣服和沈修筠的出自同一个系列，严格意义可以算作情侣装。

但是沈修筠反应过来了。这两套衣服是早上接待团的年轻姑娘送过来的，说是入乡随俗。沈修筠见衣服质地舒服款式简约就换上了，现下他知道小姑娘那高深的笑容是为何。

“下个月。”沈修筠面无表情地翻过文件，眼皮子都没抬。

褚湛吃惊：“下个月？！”

“手续要经过地府，下个月是最快，最慢就不知道了。”

“你们这些公家部门啊，就是办事效率不高，太影响纳税人的客户体验了。”褚湛扣了两颗扣子，把脏衣服塞进包，见沈修筠站起来也有要出门的打算，觉得这人突然客气还怪不习惯的，大方地摆摆手，“走了，你不用送我。”

“我们只是顺路而已。”

沈修筠把文件拍在褚湛怀里，侧身先出了门，褚湛后知后觉地拿起文件，扫了眼内容，急急忙忙地追出去，“沈修筠，先来后到，这个任务是我先接的！”

“你做你的任务，我们查我们的事情，不过碰巧是同一个地方同一个案子。”

“我信了你的邪！”褚湛对着沈修筠的背影竖了中指，“西京你坑我的事情我可没忘！”

沈修筠回头看褚湛，他站在逆光的地方，嘴角的笑容显的那么不真实，他昨晚吐了他一身的事情他也没忘！还有更多的事情，来日方长，他慢慢和他算。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合作是共赢，不合作也没什么损失。”

褚湛看到文件最后是一份合作协议，和秦皇陵的协议一模一样！

骂人的话已经到了嘴边，但碍于此刻光鲜亮丽的形象，他面上努力维系着优雅的微笑，实际内心早已把沈修筠家祖宗十八代亲亲切切地问候了一遍。

如此光明正大的威胁除了沈修筠也没谁敢这么做了，权力果然是个好东西，身为档案局局长他可以一手遮天。

他能怎么办？只能跟着金主爸爸的意思办！

咽下那口不服气，褚湛和沈修筠一起出了客栈。

走过风雨桥，沿着银饰店右边的小路向上爬，慢慢远离闹市的喧嚣步至寨子深处，吊脚楼遮住了大片光亮，黑黢黢的墙面远没有街边光鲜亮丽，处处透露着破败。

褚湛虽然第一次来苗寨，但一些关于苗族的秘辛他曾听档案局的老人提起过，比如去苗寨，忌讳随意进入别人家的屋子，因为你永远不知道那个屋子的主人是普通人，还是养蛊之人。

苗蛊自古神秘，尽管现在科学说那是迷信，信之则有，不信则无，年轻人更是不相信这些装神弄鬼的东西，但褚湛和沈修筠知道苗蛊真实存在。

褚湛此次赏金任务的当事人叫杨金惠，据说是这世上唯一的巫蛊师。

巫蛊师，集巫术和蛊毒的大成者。巫蛊自古对立，蛊师放蛊，巫师救人，尽管二者门道相通，但由于蛊师的血是饲养蛊母的关键，而巫师的血会抑制蛊母生长，是以不光生存在巫蛊师体内的蛊母十分特殊，就连巫蛊师的体质都很特别。

加之两千年前的那场祸事，巫蛊师一脉遭受了灭门之灾。后人稀少，血脉单薄，时至今日，有真才实学的巫师和蛊师都难寻踪迹，更别提精益求精的巫蛊师。

说是凤毛麟角也不为过。

杨金惠家位于苗寨深处，人烟罕至，褚湛和沈修筠找到她家的时候她正在仓库脚下倒腾几个陶罐子。听到有人靠近的脚步声，她立刻盖上盖子。

褚湛眼睛尖，看到有截类似蛇尾巴的东西溜进陶罐。

“你好，我叫褚湛，这次任务的赏金猎人。”

褚湛开门见山。

验明身份，简单了解情况后，杨金惠带着他们进了屋子。

屋子里漆黑一片，借着外面的光勉强能看清个轮廓，越往里走越黑，最后只能依靠杨金惠手里的一盏老油灯。

褚湛进门那刻就感受到了这屋子里的将死之气，在气韵最足的地方摆着暂且可称作是床的东西，一块木板下面有三个长板凳作支撑，木板上躺着一个瘦骨嶙峋的男人。

男人的周围摆了七个土碗，碗里盛着灯油，每个碗里的灯芯都在燃烧，唯独第二个碗中的灯芯烧出来的火焰是幽幽的绿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