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七星阵。”
杨金惠将油灯放在石壁伸出来的坐台,继续道,“人有三魂七魄,苗蛊巫术有七星看魂魄之说。一灯一魄,明火魄在,幽火魄灭,忽明忽暗则魄散。”
七魄:尸狗、伏矢、雀阴、吞贼、非毒、除秽、臭肺。
“伏矢?”
褚湛问。如果摆灯的顺序与七魄的顺序一致,那第二盏幽火应该是第二魄,伏矢。
“是的,伏矢魄灭。”
褚湛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绕着昏迷不醒的男人在屋内转了一圈。
长板凳比男人躺着的木板要长一些,多出来的两端各自放了一盏油灯,而男人头顶的木板上放着第七盏。屋里光线太暗,如果不仔细根本不会注意碗里除了灯芯还有别的东西。
他好奇心作祟,弯腰想看得清楚些,刚弯腰,还没来得及细看便被沈修筠抓住肩膀。
他回头,沈修筠面色严肃,摇了摇头。
他明白他的意思,巫蛊神秘,不可掉以轻心。
“七星阵不是失传了吗?”沈修筠问。千年前的祸事,巫蛊师一族的秘术几乎全部失传。如今档案局记录在案的秘术,还是当时巫蛊一族的幸存者留下的残本,有的只有一个名字,有的甚至连名字都不全。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七星阵是我族禁术,可观七魄,七魄未灭亦可聚七魄,但布阵代价太大,没人愿意冒那么大的险,久了就没人记得了。”
杨金惠不愿细说,沈修筠也不追问,其中缘由大家心知肚明。从屋里出来,她邀请二人坐到院中,分别给他们倒了茶水。
据当事人讲述,躺在木板上的男人是她的丈夫,大约半个月前他们夫妻二人带着儿女开车去了某个少数民族的地方旅游,回来的途中她丈夫就变成了这幅模样,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
医生说是脑溢血错过了最佳治疗时期,但杨金惠直觉事情没那么简单。她能看出丈夫身上少了些东西,起初还以为是种了蛊,惑了心智,可她翻遍了巫蛊之术的典籍都没找到类似的症状,直到家养的小鬼告诉她,她丈夫三魂七魄不全。
巫蛊之术可召唤魂魄,但不管怎么召唤,她都唤不回丈夫的魂魄,走投无路之下,她动用了禁术,摆了七星阵。
七星阵摆好的第一天伏矢灯还亮着,到了第三天灯焰忽明忽暗,夜里他丈夫身上出现了奇怪的符文,那符文亮了约莫一刻钟便消失了,而伏矢灯变成了幽火。
“这是我画下来的。”
杨金惠把图纸递给褚湛。
褚湛接过来,他就喜欢像杨金惠这种事无巨细全盘托出的当事人,她全心嘱托,他做起事来也能有个底。
展开图纸,他觉得这符文似曾相识,好像在哪里看到过,但是仔细想,又想不起来。
他看向沈修筠,下意识的认为像他这么知识渊博的人应该认识,却见他眉头紧蹙,亦是为这符文棘手。
杨金惠的需求很简单,就是想要拿回她丈夫的第二魄,尽管七星阵中伏矢灯已成幽火,但她还是想试试。
“我可以拍一张这个照片吗?”
“没事,你可以把它拿走。”
褚湛拍了照片发给蒜头,让他把这东西给老头子看,然后收好图纸,拿着定金美滋滋地下了山。
有了钱,他底气了硬不少,看在昨天沈修筠让他混吃混睡的份上,大方地请沈修筠吃冰粉。
沈修筠来南中本是为了褚湛,只不过现下他有了光明正大的理由。昨天他飞机刚落地档案局就递过来从地府转来的案件,前段时间酆都人口调查,发现城中不少鬼魂魂魄不全。
魂魄不全,不得渡忘川、过奈何,更不可入轮回。
勾魂使勾魂刀手起刀落必然带走三魂七魄,断不会留下一魂一魄。但城中魂魄残缺的鬼魂如此之多无疑是打了地府一巴掌,于是十殿阎罗下令严查此事。
这一查就查出了问题,这些鬼魂皆少了第二魄伏矢,且生前均去过一个叫地方,而这个地方亦是杨金惠夫妇去旅游的少数民族地区,革朗。
地下的事情地府自行解决,地上的事情必然是档案局出面。
“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褚湛吃完第二碗冰粉,舒坦地摸了摸肚子,“听天命,尽人事。”
塑料桌上的手机响了,是沈修筠的,来电显示:若望。
沈修筠说了几句便把手机递给褚湛,褚湛一脸迷茫,他可不认识什么若望,他只知道雪饼旺旺。
将信将疑地接过,电话那头竟然是白洛。
“褚湛,我想了一晚上,我觉得我还是亲自到南中找你比较好,省得我这火气太盛,没地方发泄伤身。你乖乖在苗寨等我,你要是敢溜,老娘打断你的腿。”
“你怎么知道我和沈修筠在一起?”
白洛咯咯笑出声,“你问沈修筠啊。”
褚湛看向沈修筠,沈修筠轻咳,“你昨晚拿民宿的座机给白洛打电话了。”
“我会干这种蠢事?”
沈修筠低头捞碗里的葡萄干,昨晚他洗澡的时候,褚湛偷偷给白洛打电话,一张口就是,“姑奶奶,我长不出蘑菇怎么办?小美人会不会打死我?”
这是白洛后来打电话转述的,笑得花枝招展,末了还麻烦他多费心思照顾一下褚湛。
要不是看在白洛的面上,他昨晚未必会对褚湛那么“客气”。
褚湛打完电话时沈修筠已经买了单,有人付钱铁公鸡自然不会装大款说什么“哎呀,我来我来”,毕竟他穷得叮当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