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时分伏思回屋换了身衣裳,出门见着锦至步履匆匆,便知有信了。
“他自个儿来了!不对!他来了,又走了。”锦至手里捏着册礼单,说:“……给了这个。”
伏思翻开来看。
锦至说:“就是册礼单,没见着其余的东西。他打马而来,没进门,扔下就走了。走得这般急,不会是……得罪了海公吧?好像也说不通。”
锦至百思不得其解,却见伏思捏着册子笑了。
伏思合上册子,说:“这是准备打劫我呢。”
霍遣打马回了山上,在马厩遇见了霍马遥,在喂马。
霍遣栓着马,说:“怎么还喂上马了?昨儿个不是又带着他下山去了?”
“别和我提他!”霍马遥扔下干草,说:“就是个白眼狼!”
“不得了,太阳要打西边出来了。”霍遣觉得新鲜,揶揄着说:“还有你恼他的时候。”
霍马遥气得不轻,送他个白眼。
霍遣心情不错,说:“要不和哥哥说说。”
“说了能如何?那就是块木头!”霍马遥连骂几声,最后沮丧地说:“我打了给他瞧眼睛的大夫,他说我不讲理,一早上没搭理我。什么破大夫,那根本就是个庸医!”
霍马遥不用把话说全,霍遣就猜到大抵是那大夫治不好种师安的眼睛,惹怒了霍马遥。
霍遣说:“我还奇怪,你怎么舍得和人生气,原来是气那大夫胡说八道。”
“不是大夫,是庸医!”霍马遥冲着他喊,“为着个不相关的人怪我,我就是气他!”
“行。”霍遣揉着耳朵,说:“既然这样,差不多也到了吃午饭的时辰,你拿了饭,今日和我一块吃。”
霍马遥不假思索,“我不要!”
霍遣一个人吃了午饭,吃饱后在寨子里绕了一圈,还以为会碰着常去土坡晒药的种师安,结果没有。
他习惯了每天走这么一圈,像是巡视,实则寨里有轮流巡查的人员,他闲走时放空脑袋,觉得很心安。
之后他要打两个时辰的拳脚,也会练一练从没在人前亮过相的长枪。玄铁的长柄很有分量,枪尖有些磨损了,枪柄却被握得很滑亮。
这长枪是黑风寨上一任的当家留下的,也是霍遣的师父。
霍遣曾看着这长枪问他师父。
“师父长枪耍得这样威风,为何不教给所有人,这样黑风寨就可以打遍天下无敌手了。”
师父那时不让他碰长枪,宝贝地收在自个儿屋子里,自己不练,盯着这柄长枪时会呆上一会儿,才应答他。
“太重了,师父现在拿不起这杆枪了。”
霍遣心说撒谎,然后默默地嘀咕——前两日分明还见您抱着它,轻手轻脚地擦拭来着。
霍遣小时候拿着削了尖头的木棍当枪使,得了老当家真传。他十五岁时,老当家病逝,将这柄长枪传给了他。
他枪法不错,也从未用上过。
隔日用午饭时,霍马遥端着碗来了,与霍遣一块蹲在檐下用饭。霍遣什么都不问,霍马遥也什么没说。
到了晚饭时间霍马遥又来了,吃了饭就走,多余的话一句不说,隔天饭点时又会来,就这样过了两三日,霍马遥安静得出奇。
霍遣觉得反常,端着碗思忖了会儿,岂料霍马遥“砰”地一声搁了碗。
“我怎么把他给忘了!”霍马遥似是茅塞顿开,兴奋地说:“不行,我明天要去趟碧云楼!”
说到碧云楼,霍遣想到某个人,也觉得奇怪。他那日见了海墨光的面后,从琼台打马直接回了春山,没在碧云楼耽搁,原本以为不出三日,那彩灯定又要高高挂起了。
谁知这都过了好几日,伏思像是突然间把他给忘了。
难不成是想赖账?!
“明儿个早上……”霍马遥为自己的聪明才智而喜悦,又急不可耐,说:“不,天亮了我就下山!”
霍遣碗里的饭吃干净了,他捏着筷子,说:“……不行就带他上山。”
隔天霍遣起得早,在寨子里巡了一圈,听瞭望塔上的弟兄说“天蒙蒙亮,二当家就下山去了”。他回屋拿了长枪,在练功台耗了一早上,午饭没顾得上吃。
练到午正时分,竖枪歇息时,正碰见早上在瞭望台值守的杜大。杜大吃饱了饭,与人约着来此练练拳脚。黑风寨有规矩,是当年老寨主定下,那就是做匪的可以不必守太多规矩,但是手脚的功夫一定不能落下,这是能不能吃上饱饭的关键。
霍遣接任后改了规矩,不在大家的伙食上克扣。他和霍马遥会不定期地试练,落了手脚功夫的人会被直接驱逐下山。
“二当家回来了?”霍遣缠着手上的布,像是不经意地问。
杜大抱着只竹筒,困在里头的蛐蛐叫个没完。他捂着筒口,说:“回来了,还带着人。就是上次那个……”
他用胳膊肘顶了顶身旁的人,那人“哦”一声,接说道:“是上次来过寨子的那个掌柜。”
霍遣问:“人在哪儿?”
——
霍马遥独自蹲坐在门前的阶上,时不时瞧一眼紧闭着的屋门。大约过了半盏茶的功夫,他瞧见霍遣来了。
“还是不让进?”霍遣站在阶下,说:“他气性够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