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也是晴天。
霍马遥前脚刚跨进店,柜台后掌柜便注意到了。他赶忙放下算盘,见这人后面还跟着进来两人,这两人身高不差,尤其右边这个,一看就不是好惹的。
霍马遥往两人中间那么一站,活像个上门要债的小霸王。
“几位。”掌柜笑脸相迎,说:“三位打尖还是住店?”
掌柜话说完,才发觉左边这位手中捏着的棍竟是根拐杖。
霍马遥目环一圈,说:“歇个脚。楼中有什么好吃的,通通上来就是。”
掌柜忙应下,他伸手请三人进来,又转头对着伙计使眼色。
“还不帮忙扶着贵客先坐下。”
伙计应一声,就要去搀扶种师安,却叫霍马遥横臂一挡,衣角都没让他碰到。
“不用,他可以。”霍马遥抬了抬下巴,说:“楼下太吵,找个雅间,小哥前面带路就是。”
伙计带人上了二楼,一路引到了靠里的屋。他推门先进,说:“客官,你看这间可不可以?”
“不错。”霍马遥很满意,摸出块碎银丢过去。
伙计接了银子,对三人更是眉开眼笑,走时门合得一点声都没有。
不过半刻,伙计又来了。他端着好酒好菜进屋,一边往桌上放一边朗声报着菜名。霍遣抽了双筷子,忽然瞧见了他身后半掩的门。
门外廊上正有两人走过,笑语晏晏,似乎聊得很投机。
霍马遥听说话声有些耳熟,偏头瞧去,只见一片天青色的衣角晃过去。他看霍遣的反应,确信自己肯定没听错。
“是伏掌柜。”霍马遥问霍遣,“要不要喊上一起喝一杯?”
霍遣用筷子拖过碗,说:“美人在侧,人家稀罕你这杯酒?”
伏思送人到了门口,见人上了马车,忽然又掀起侧帘喊他,是个眉眼爽朗的娘子。
娘子冲伏思勾手,待他走到车边,才小声说:“所谓吃人嘴短,今日既吃了伏掌柜的酒,那杜娘就送你一句话。姜家的茶叶生意一直都是森伯茶馆在做,可听闻这次被一个从京都来南下走货的茶商抢了生意,王掌柜为此大动肝火。然而我又听闻,这茶商不仅是您的朋友,还是您攒局引荐了二人相识。”
伏思说:“倒没瞎传。”
“这事内里早就传开了。”杜娘冲他意味深长地一笑,说:“伏掌柜可要自个儿保重咯。”
伙计走时要关门,倒退时险些踩着刚送人回来的伏思,伏思侧身躲避,眼角一瞥,瞄着张熟悉的脸。
四目相撞,
“呦,巧了不是。”伏思冲霍遣招手,见霍马遥也在,说:“清晓也在呢。”
霍马遥嘴里忙,拿着筷子的手比划了两下,示意伏思一道进来吃。
“今日不行,那边等着呢。”伏思见坐在霍马遥对面的人眼生,多瞧了一眼。
那人端坐着,侧脸线条流畅,白得扎眼。
霍遣盯着门看了好久,这会儿反而动起了筷。
霍马遥嘴里嚼干净了,问:“方才和哥哥一道下去的是什么人?”
“瓦子街上的酒家。”伏思说:“海市酒馆的杜娘娘。”
“杜娘娘。”霍马遥念着说:“还有人叫这么怪的名。”
霍遣夹着菜,说:“菜都堵不住你的嘴。”
伏思临门说:“那我就不打扰几位了。下次,带上这位兄弟,一起来碧云楼吃酒听曲。”
待门一合,伏思就朝着门啐了一口,暗自骂了霍遣好一通。
等到几人酒足饭饱,霍马遥又提议要去街上逛逛,霍遣把玩着筷子,兴致缺缺。霍马遥吃饱了坐不住,借着消食的由头,带着种师安先开溜了。
霍遣对着残羹剩菜枯坐了少顷,伙计进来添了茶,半个时辰后终于听得门口脚步杂乱,一群人哄闹着离去。他倒满水杯,起身推开窗,果然在人群里看见了伏思。
满脸笑意地送人上马车。
又过了一会儿,人散得差不多了,伏思抖出帕子擦手,回身看了一眼,也上了马车。马车晃了一段路,伏思又掀帘叫车夫换条路进瓦子街,不回碧云楼,先去了海市酒馆。
杜娘与几个伙计正聚在堂中推牌九。她瞥见了伏思,呦喝一声,起身相迎。
“大驾啊,碧云楼这个月的酒刚送走,可是出了什么问题?”
“海市的酒哪能出什么问题。”伏思说:“我来是想多要些。”
“刚送去就没了。”杜娘冲左右招手,对伏思说:“你这楼内生意可以啊,照这下去,青杏街要成你一家独大了。”
“哪的话。”伏思伸臂说:“先不忙搬,这次想换点新鲜的尝尝。”
伏思没明说要什么酒,杜娘就知其中有猫腻。她挥手引退了伙计,请伏思坐下详聊,才知这人是打探喜好来了。
她先前提过的森伯茶馆开在风来歪最热闹的街,掌柜王家有个侄子,人称王骰子。
王骰子的母亲早年跟人跑了,回来时身怀着六甲,生下他后便一直养在王家。王掌柜拿他当亲儿子宠着,活生生将人惯成了个一事无成的地痞流氓。
这人长年混迹赌场,所以得了骰子这么个诨名。
王骰子不爱女色,爱好就是耍骰子,日日混在赌鬼堆里,又沾染了个嗜酒的毛病。
“这酒碧云楼可不好销。”杜娘听着伏思话中的意思,说:“你断了人茶楼的生意,还偏要去招惹王骰子,这是不打算同人好好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