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公子!”伏思挥臂招呼。
二公子姓姜,正是海墨光那朝中旧友姜闲。姜闲的兄长姜荣是乌郡数得上名的豪绅,与伏思交情颇深。姜闲致仕回乡后,常去碧云楼品酒赏乐,又因着有亲兄长这一层关系在,与伏思也算熟络。
姜闲平日里疏于锻炼,爬个半山石阶险些去了他半条命。这会儿正累得气喘吁吁,弯腰扶着石阶喘气。伏思这一嗓子,他才顾得上瞧人,赶忙拖着沉重的脚步迈上去。
“伏掌柜也来了。”姜闲弯腰扶着膝,大口喘着气,“一路往上也不见人影,爬得浑噩,险些以为到了无边天梯,听着你的声儿,这才算是到头了!”
伏思笑说:“二公子说笑了。”
姜闲又歇了会儿,才摸出帖子扔过去。他瞥到立在伏思后边的霍遣,惊叹这人身形魁梧,问道:“楼中新来的货?瞧着眼生。”
他音刚落,便觉得那人抬眼瞧过来,目光让人瘆得慌。分明是春意盎然,姜闲却在瞬间觉得似坠冰窟,还不等他细看,就被伏思挡住了视线。
“新雇的打手,并非贱籍,有点子功夫傍身,”伏思手挡在嘴边,小声地对姜闲说:“所以脾气也有些大,二公子见谅。”
“这般,”姜闲琢磨着说:“这体格,脸长得也不赖,可惜了了。”
小仆翻开姜闲的帖子瞄了一眼,忙上前说:“原是二爷,快进。”
姜闲对伏思说:“一道?”
小仆捏着请帖,半挡着路,说:“这位公子还进不得。”
“何故进不得?”姜闲喝声说:“你这奴才好大的主意,也不看拦的是什么人!”
小仆连连躬身,说:“非是小的要拦,实在是上头吩咐,主人要单独面见这位公子,故要人先在此等候。”
姜闲一拂宽袖,也没再为难小仆,只侧过头对伏思颔首,跨步进了门。
伏思走到一边,靠着墙继续等待。
霍遣抱着双臂,说:“什么手段了得,原来是忍气吞声。何不直接打道回府?”
“不能回。”伏思说:“今日若这样走了,就是下了海公的脸面,你行我不行,所以得等。”
霍遣便说:“你这些个手段,不学也罢。”
“都是混口饭吃。”伏思靠着墙,说:“怎么,你还当真起过要学的心思?”
“我脑子坏了?”
霍遣肩臂侧抵着墙,盯着门那边看了会儿,又问:“那“二公子”的年岁看着比你长两倍不止,小仆称他一声二爷,你怎么叫他二公子?”
“那是个好酒色的,你若尊称他一声“爷”,他恐要和你摆谱。做酒色生意的都认得他,姑娘们也乐意喊他一声“二公子”。”伏思仰头看空中浓云密布,手背抵着着额头,说:“我有时亦喊他‘姜小爷’,这小爷名叫姜闲,说起他哥哥,你或许便认识了。”
霍遣思量片刻,说:“姜姓,莫非是西城姜家……他大哥是姜荣?”
“嗯。”伏思点头,夸赞道:“才智过人啊哥哥。”
霍遣说:“谁是你哥哥?”
“你啊。”伏思朝他抬了抬下巴,说:“你的名号在郡内响当当,我喊你总需一个名号,不让我叫哥哥,不然你说让叫什么?我都听哥哥的。”
霍遣想了一下,他臭名昭著,寨子里的兄弟有喊“当家的”,也有跟着霍马遥喊“大哥”的,他没有表字,也不需要别的名号,一时之间还真找不出合适的叫法。
伏思又说:“估计还得等上一会儿,干等无聊,不妨哥哥与我来打个赌吧?”
“爱等你等,老子不乐意等人。”霍遣没好气地说:“至多一盏茶,多了不奉陪!”
“一盏茶的功夫不够摆谱,”伏思说:“午时如何?”
霍遣看了眼天色,估摸着时辰,说:“该是巳时了吧。一个时辰,别是忽悠我一道留下来,陪你吃个闭门羹。”
“你不信我?”伏思立即说:“那就以此设赌,赌我午时是否能进到东院。可好?”
霍遣看伏思胸有成竹,琢磨着恐怕别又是个请君入瓮的诡计。
伏思看他犯难,贴心地说:“哥哥若害怕,赌些别的也可以。”
“谁怕!”霍遣当即说:“我怕你耍赖!别到了午时,自个儿翻进院去。”
伏思摇头说:“那不能,定要他们请我进院才算数。”
霍遣说:“彩头怎么说?”
“你赢,我应你一事,我赢,你应我一事。”伏思笑呵呵地说:“只要不违君子之义,对方便不能不应承。好不好?”
霍遣抱臂倚墙没吱声,算是应了。
那一山海棠花被雨打落了好些,花瓣混着湿泥,挤在墙根处。伏思拿木枝挑着玩儿,蹲着听下方花枝拥簇处传来管弦之音。
霍遣闭眼听了半晌,忽然说:“马上就该午时了,听着音,这位海公携友泛舟玩得正乐,哪还记得起你。”
“是啊。”伏思头也没抬,说:“听着真是热闹。”
两人又等了小半个时辰,伏思蹲得脚麻,正坐在一小石块上敲腿。霍遣已然等得不耐烦了,正欲再言,却见那石阶小道上急匆匆跑上来个人,瞧打扮,是碧云楼的小厮。
伏思揉着腿站起来,听下方已然停了乐声。他说:“时辰刚好。”
霍遣站直了身,见伏思过去和看门小仆说了几句,小仆得了消息,转身又入了门。这次没让伏思多等,不过少顷,那小仆出来了,侧身让开路请人进门。
伏思朝霍遣挑了挑眉,伸手说:“哥哥先请。”
霍遣和伏思一道往里走,碧云楼的小厮抱着个木盒子跟在身后。前头没人带路,院子正中栽着棵青绿蓬勃的松木,周遭围着几个修剪洒扫的小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