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榆音,我们分手吧。”
和江聿四目相对的那一刻,夏榆音还是无比希望他能给自己一个合理的解释——哪怕是现想的,可是没有,从事情爆发到现在他没有一句解释。怎么会有这么恶劣的人,两句话就想把人给打发了,他还想说点什么,但全部咽下去了,话到嘴边,只说出一个“好”。
他一向不懂得拒绝。
说完最后一个字,他站起来,拍开江聿的手,直直抬眼看去,眼眶的红已经逐渐消退,只剩下沉静的黑色,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只有他自己知道,视线多么模糊。
江聿看着夏榆音走进房间,在里面打了个电话,接着他拖着行李箱出来,开门而去,脚步无声。
“跟我在一起,辛苦了。”
声音很轻,他不知道夏榆音有没有听到,对方一刻不停,风一般掠过他,留下刚签过字的证明文书。
多好,以后他再也不用费尽心思猜自己的想法,也再不用因为自己的隐瞒和欺骗而大半夜东奔西走了,既然给不了他安全感,那不如就现在,放他离开。
“江总,这里有一份寄给您的文件,”前台拿着文件和快递员无声对峙,“需要您本人签收,而且……邮费是到付。”
拆开封条,看到熟悉的字迹,他呼吸都停了——
“江聿亲启,夏。”
「江聿:
展信佳。
你给我写过很多信,我却是第一次给你写,先说声抱歉。
尽管我们已经认识了快七个月,但有时候,我还是会觉得我们像生活在两个不同的世界。你总是问我想要什么,但却从来没说过你要什么,也从来几乎从没有向我或者别人,展示出脆弱的需要别人帮助的一面,是觉得我会认为你事儿多还丧气,会厌烦吗?
不会的,不会,谈恋爱不是比赛,我说喜欢你的时候,是因为我愿意包容你的一切。
因为家庭,你从小坚强独立到大,可人不会没有需求,不会没有需要帮助的时候,我想要你把这些时候告诉我,但是现在看来,我好像没有做到。
临走前你问我,和你在一起是不是很辛苦,我现在回答你,是有一点。因为你不说,所以我只能猜,只能从别人嘴里得知你的状况,我试着去适应你的节奏,但每当我以为我们已经找到了平衡点的时候,又会因为一些小事回到原点。我不喜欢这种反反复复的感觉,我想要你直接对我说“我需要你”。
我也问过自己,是不是真的不够爱你,才让你不愿意向我坦诚,对不起。
最后,感谢你陪我度过一个完整的秋冬,但我们都清楚,现在我们已经走到了一个分岔路口。
“The essence of love is to be seen.”
希望你大胆一点,坦诚面对自己的内心,直面自己的需求。
希望你看见自己,希望你幸福。
另:数据使用权限只有一年,成果还是我的。感情的事就这样了,但一码归一码,你给我等着,这事儿没完。」
后来这封信他倒背如流,直到今天。
那些话他明明听过无数次,可他还是自作主张地多想,想着夏榆音离开之后就可以恢复正常自由的生活,想着若不是要迁就自己他可以有更好的成就,想着自己藏着掖着的样子会让他心累到死,甚至想着夏榆音因此恨死他好了,再也不要碰到他这种人……想到把两个人的心全都扭曲,扭曲到极限后终于断裂破碎,只剩下尸体横陈的五年——都是他自找的。
夏榆音一直好好听他说话,他却从没有好好听过夏榆音说话。
窗外浓雨渐渐停息,天光破晓,回忆如潮涌。窗外雨不大,是他没带伞。
五年来江聿一直在想,如果当时他开口解释,或者开口挽留,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不过还好,巴西不算太远,不算太远,他想,夏榆音说过中科院的饭都不好吃,科研条件又有限,那他刚好可以继续送东西,见不到没关系,站在同一片土地上也可以。
念旧太痛苦,看以前的聊天记录,听以前的歌,去以前的超市,反复从已经冷掉的时空里找一点热烈和甜蜜,可人总是会时不时陷入回忆刺痛自己。他常常想起过去的某个时刻,才发现原来有这么多遗憾,走过的每一段路都不舍。
江聿终于清醒地认识到,夏榆音可以离开他好好生活不假,但他不行。
——
“你站那儿干嘛呢?”夏榆音背过身去,拉开窗帘。
江聿大步朝夏榆音走去,“你说让我看清自己,我看清了。”
“什么?”
高大的身影压下来之前,夏榆音先闻到了柠檬的味道,然后听到江聿的最后一句话。
“我不能没有你。”
紧随其后的广藿香和雪松味道辗入唇齿,冷淡的香味混着灼热的体温齐齐逼向大脑,惊得夏榆音短暂失去了反应,后脑勺和后腰都被牢牢扣住,再往后退就是床,他只能努力守住最后的阵地。
“松开。”
感受到腰上的手臂不断收紧,几乎整个人都贴在江聿身上,脑内也已经开始缺氧,快要停止思考。他知道江聿不会听他的,他也再懒得白费力气,大脑停摆,也根本分析不了眼下的状况,更让他感到无力的是——
在对方越来越深的亲吻之下,他竟然不由自主地想要迎合。
但是不行。他硬生生按下这个可怕的念头。
不知道过了多久,夏榆音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抬起手一推,“我要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