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她推荐到别家做工。
不到半天,她回来了。
去时里正让他孙子领去的。
摸回来时,狗子带的路。
理由是她有很严重的风湿。
被安排当洗衣丫鬟,她会死。
然后里正写了第二封信……接着第三封。
就在里正不厌其烦问她究竟想干什么活计的时候。
一群人打上了门。
原来是去第一家当洗衣丫鬟的时候。
她让丫头给狗子穿上要洗的衣裳。
去河里游一圈过一遍水就当洗好了。
看狗很欢喜,三人就在河里玩起来。
衣裳就顺水飘走了。
第二家是给乡里一个大户人家当书童磨墨。
她为了提高效率。
一鼓作气将主人家库存的所有墨条都磨成了墨汁。
整整三大缸,用了十七条墨。
最后一家,是去后厨帮工。
她们偷吃,让黑狗试吃。
还抢了主人家狗的食物给黑狗吃。
人家的狗拴着,她的狗却在人家里神出鬼没。
最后那家人就无缘无故惹上了虱子。
羊远气蒙了。
面对那一院子前来讨要说法的人。
他先是抽抽两下。
然后左手捂右胸,右手指着田桑,抖着。
憋口气对她说:“丫头别,怕,你是姚县令亲自安排落户到我浦苗乡的,我还能写信,等我,等……”
没说完,最后‘鹅’一声直直倒下。
现场一片混乱。
大家在羊老的话里听出这个丫头受姚县令庇护的意思。
又看羊老都被气倒了。
那年纪,怕是一个不好就得嗝儿屁。
于是通通跑了。
田桑还跪在院子里。
羊老的大儿子抹着泪跑出来。
后头跟着一大堆子子孙孙,十几张嘴将她骂走了。
田桑有点蒙。
因为刚才她好像看到羊远冲她眨眼了。
可现在这情形。
她不走,恐有生性命之危。
眼下太阳已经落山了。
傍晚的风有些凉。
她走在前面,摘了一把油菜花。
掐一朵插在头上,哼着小调。
丫头走中间,仍旧掐朵花学她。
狗子这两天吃嗨了,胖了不少,狗臀摇得有些费劲。
隔日天明。
羊远又找到田桑。
他精神抖擞,丝毫不见昨日病态。
又邀田桑去他家吃饼。
田桑糊里糊涂跟着去了。
红花落了不少在院子里。
还是树下那石案上。
羊远出门前,吩咐他的小儿子烙饼煮粥款待田桑。
因为羊远喜欢乡里一到季就节取之不尽的葱韮。
所以他的小儿子就单名一个葱字。
和嫩韮一样,醇厚温和。
亦取‘聪’慧之意。
就像他喜欢麦子,她的大女儿叫羊麦一样。
现下领了田桑回来。
饼还温热,米粥的温度也刚刚好。
一回生二回熟。
这次不肖招呼,田桑和丫头自顾就坐过去开始吃饼。
羊远就这么笑笑看着她们,面容和蔼。
田桑匆匆干完两张饼,嗦了一碗大米粥。
拿起第三张时,却有些迟疑。
她看眼羊远,问:“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羊远脸上又扬起笑容。
他贴近石几,看着田桑,道:“我大半辈子都活在乱世里,有幸活到如今,知道人性什么样!当今世上,能不顾性命去救一个陌生人的人,羊某佩服!更何况救人的还是个少不更事的小女郎!”
羊老说完,嘴角咧得更高了。
很欣赏,很慈祥。
田桑听出来是说她救楚云儿那档子事,顿时羞愧尴尬。
其实她被那柳贼夫妻下了药。
全程都晕着。
他们转移的那夜树林里,官兵发起总攻时。
她被连人带车踢飞出去。
刚好就摔倒楚云儿身上。
机缘巧合才替她挡了一刀。
虽然刀只扎进了胳肢窝,但也伤了些皮肉。
也就那时痛醒了片刻,才知道个大概。
田桑有些不敢往下想了。
抓紧时间吃饼。
谈笑声引来了羊老的幺媳。
她是个面相圆润精明的矮胖村妇,从临县嫁过来的。
见到田桑,想起昨日的麻烦就埋怨,“阿父,又说你那饼呢!家家都这么烙有什么新鲜的,天天跟孩子们面前吹还不够!如今这要饭的也是饿极了知道耍心眼子,知道傻笑点头哄人高兴就能有口饼吃……”
羊老不高兴了,撅个嘴骂道:“又没吃你的,你嗔闹个啥?丫头喜欢吃我的饼就让她吃,这个家我还做不了主啦?而且以后这里她想来就来,想什么时候来吃就什么时候来吃,我羊家管够!”
那胖媳妇气得跺了两脚。
脸上难看,但嘴上是半句都不敢反驳。
“老六!老六!”
羊远大声喊来他的小儿子。
羊葱奔出来,看着就是个孝顺敦厚的人。
作礼道:“阿父唤儿何事?”
羊老使气,“将你家那泼妇拖回去!还有,告诉家里,经后咱家,这两丫头,还有这黑狗,随时来,有什么需求,你们都尽力满足!”
羊葱看了田桑一眼。
表情没什么变化。
应了吩咐,冲田桑颔首一笑,再朝羊远施个礼,就拖着她新妇下去了。
都说一回生,两回熟。
田桑就是这么想的。
于是从怀里掏出一张纸请羊远鉴看。
正是那日匆忙间从孙晟书案上偷的那张。
她一早就看过。
字勉强认得。
毕竟当初为了跟孙晟套近乎,去拜他爹柳俊才为师,好歹学过几天。
所以,她知道那是一封信。
应该是写给远在大兴城的心上人楚云儿的信。
因为信纸上抬头写着‘云惠鉴’三个字。
但那些字组合在一起,那就成了天书了。
最后,待羊远看过。
方知这封信早在田桑告诉孙晟楚云儿在大兴城的地址那天夜里就写成了。
笔法飞扬,更像是日记。
是一封写了没打算寄出去的相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