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已经就要沉下山去,田间地头的喧嚣渐渐归于平静,农人归家,沉睡了一天的村子也终于苏醒了过来。
炊烟袅袅升起,江珧正提着只篮子,拉着雪儿的小手往村东头儿的王老嬷家走去,辰哥儿也跟在一旁。
乔牧说一会儿收拾完菜地,他还要趁现在有空,要去趟西青村的王木匠家,买只木匣子回来,所以两人刚才就分开了,江珧先把雪儿送回家,买完鸡蛋再回来等着乔牧和他一起回山上的家。
在大伯家的时候,辰哥儿许是帮着大伯娘干了一天的活儿闷坏了,在江珧就要出门的时候,眨眼的功夫就从灶房拎了只篮子出来,乐呵呵的向他阿娘要了把铜板,要和江珧一起去买鸡蛋。
而雪儿黏了她小嬷一天都还不够,抱着她阿娘的腿撒了会儿娇,大伯娘拗不过这才又答应让江珧再带上小家伙。
王老嬷家就在村东头儿,老伴儿几年前就已经去了,家里只剩下他和唯一的儿子云哥儿相依为命,守着仅有的两亩薄田日子过得清苦,后来家里养上了鸡鸭做起了买卖,日子才又有了盼头。母子二人勤快,精心饲养了鸡和鸭各有几十只,留云村的村人们要想在村子里买鸡蛋鸭蛋都是去他家。
“说起来,云哥哥和虎子哥哥还是同龄呢!”走在江珧边儿上的辰哥儿刚才还在和雪儿玩闹,这会儿又冷不丁地开口提到,甚至那双灵动的大眼睛还故意向他眨了那么一眨,就好像这里面还有别的意味似的。小屁孩的思维跳跃,让江珧这个“大人”觉得甚是有趣。
江珧家以前是养了鸡鸭的,偶尔也会在镇上买鸡蛋,就没在村子里买过,也就没跟云哥儿说上过话。江珧和爷爷平日里也甚少在村子里走动,他也只是偶尔会听芦花婶和灵哥儿说起一些村子里的人和事,对于云哥儿自然就知之甚少。
不过此刻看着辰哥儿这一脸别有深意的样子,江珧这个小小大人的玩儿心也被勾起,顺着他的意思,低下头在辰哥儿的耳畔悄悄低声道:“难道说,这里面还有故事?……”
江珧的嗓音本就是软软的,此刻就这样轻轻地贴着洒在辰哥儿的耳畔,痒痒的,让他不自觉就只顾着咯咯傻笑了。
雪儿不知道她小嬷和辰哥哥两人这是在干嘛,只是她听到了他们是在说她虎子哥哥,就叽里呱啦地嚷嚷了起来:“下回还要让大虎纸背我上山,小嬷炸的小虾可香啦!”
两个大点的成功被这个小不点逗笑。那天虎小子挠着头向他小嬷解释并抱怨,雪儿妹妹之前发音都不准,听她阿爹阿娘喊他大虎子,便也跟着喊“大虎纸”,现在口齿早已经变伶俐了,却不愿改过来。
“你个小鬼精,虎子哥哥说了不让再喊他大虎纸的!”辰哥儿嗔她道。
江珧也乐得揉乱了小家伙头顶的一窝头发:“下回小嬷还给你做,你可要让你的大虎纸哥哥带你来哟!”
三人没有多玩闹上一会儿,辰哥儿就远远地瞥见了从村东河边赶着鸭子回来的云哥儿。
另一边的云哥儿走得更近了些,发现前面站定住的三人在朝他这边张望着,似是在等他,手里还拎着竹篮,便反应了过来,加快脚步迎了上去,身后的一长串儿鸭子也挥动翅膀嘎嘎叫着紧紧跟上去。
雪儿看见这么多鸭子,兴奋地眼看就要迈开小短腿儿飞奔着跑上前去,还好被辰哥儿手快及时拉住。他似乎早已习惯她如此,动作迅速,一旁的江珧都要看呆了。
而关于这虎小子和云哥儿两人之间到底是有何“故事”,也自然就这样被揭了过去。
“云哥哥,我们这就要去你家买鸡蛋呢!”辰哥儿先冲就快要到跟前的云哥儿大声喊道,鸭子太多,嘎嘎乱叫,不喊都怕听不见。
周季云抬起粗布麻衣的袖子利落地扫去额上的汗,咧开嘴角便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先向江珧打了声招呼,声音脆生清亮好听得紧:“家里最近忙,攒起来的蛋还没来得及去镇上卖呢!你们这是赶巧了不是?”
眼前的双儿双眼弯成了月牙儿,手上动作麻利地挥着手里的竹竿呼喝着身后的鸭子不让乱跑了去,一张小圆脸上的稚气未脱,眸子却是黑亮如点漆,晒成小麦色的皮肤更衬得那两颗玲珑的虎牙洁白似鸭羽。
又寒暄上几句,几人连同紧跟在后面的一大群鸭子便浩浩荡荡地往云哥儿家里去了。
王老嬷见儿子回来带了人来买鸡蛋,自然热情地招呼着。云哥儿虽然跟虎小子同岁,王老嬷却比杜玉蓉还要大上一轮儿。哥儿本就不易受孕,他和他那已经逝去的老伴儿周大祥算是老来得子。孤儿寡母日子过得不易,更在他的脸上平添了几分风霜。
江珧见阿嬷从他们进门儿的那刻起弯起的眼角就没放下来过,心想他们母子二人果然像。
最后个头足够大的鸡蛋江珧共买上了二十只,辰哥儿往篮子里捡了有十只。想到昨日大伯娘给的那几颗咸鸭蛋,江珧又买了八只圆滚滚的大鸭蛋,打算也腌了来吃。临走时阿嬷还塞给了他们一人一把黄澄澄的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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