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子聪的情况时好时坏,亲人们的心情也跟着起起伏伏。一天,童欣在ICU探视的时候,怎么跟商子聪说话也得不到回应。他只是睁着黑洞洞的眼睛,盯着天花板上的某一个点,好像灵魂已经飞向了另一个地方。
童欣心如刀绞,正好这时ICU里的护士过来检查商子聪的情况。童欣心里憋得难受,问护士:“姑娘,我儿子这是怎么了?怎么我跟他说话没有反应?”
护士没有看她,只顾着忙自己的事,在病床边的机器上嘀嘀按了几下,又在一个本子上记下了一堆数据,然后头也不抬地说:“这个我也不知道,你问大夫吧。”
童欣被她的冷漠语气激怒了。这时护士记完了数据,又过来给商子聪整理被子,动作熟练敏捷但毫不轻柔,好像被子下面的不是一个病重的人,而是一具没有生命的雕像。童欣见状站了起来,尖声怒斥道:“你干什么呢!能不能轻点!弄疼了我儿子你承受得起吗!”
护士吓了一跳,停了手上的动作,挑衅地看着童欣:“那要不你来?”
“你怎么说话呢?你没有同情心?你还是人吗?”童欣越说越激动,声音引来了ICU里的大夫,他过来支走了护士,把童欣带到了ICU外面。
童欣蹲在ICU门口,放声大哭起来。
“我的儿子明明好好的,怎么送到你们这里来反倒把他弄成这个样子!要是他有点什么事,我跟你们没完!”
这是童欣的心里话,她忍了太久,终于爆发了出来。
等童欣发泄完了情绪,大夫试探着问道:“这位家属,我们院里有心理科的大夫为你们提供心理疏导,你看需不需要我们安排一下?”
童欣瞪圆了眼睛:“我不需要什么心理疏导,我只需要你们把我儿子治好!”
尖锐高亢的声音几乎传进了这层楼的每一间的病房。
经过童欣这么一闹,医院里给他们开了一些绿灯,允许他们在不打扰别人的情况下自由出入ICU陪伴商子聪,还给他们保留了商子聪原来的病房,这样他们就可以24小时住在医院里了。
童欣的愤怒情绪得到了一定程度的安抚,她也担心再闹下去会让医生们对他们有意见,甚至影响商子聪的治疗,所以她的态度温和了不少,也更加配合了。
但是有些东西,医院是没有办法开绿灯的,那就是钱。缴费单隔几天就递到他们手里,使他们怀疑自己的钱是进了碎纸机。没过多久,郑淑容的钱和卖房子的钱也捉襟见肘了。
商海躺在商子聪原来睡过的病床上,愁得整晚整晚失眠。他在脑海中不断盘算老家还有哪些人可以借点钱,突然想起刘长运说过的话。
“募捐!”
商海一个激灵,坐了起来。他的眼前好像突然打开了一扇窗,光线从外面透了进来,但随即又黯淡了。纵使他的自尊心已经跌到了尘土里,要做出这样的决定仍然是艰难的。
第二天,他把这个想法告诉了童欣,没想到她不假思索地就同意了这个想法。
“你们单位工资低,恐怕筹不了多少。我也在我们单位发起!”童欣眼睛发亮,好像看见了什么希望。
事到如今,确实也只能如此了。
两人分别给各自单位负责工会的同事打了个电话,简单说明了一下情况,探听一下对方的意见。出版社这边的同事很快给了答复:“领导说没问题,大家一定全力以赴!”
童欣那边,她原本想要工会的同事帮忙组织募捐的事,自己继续留在医院照顾商子聪。但是同事告诉她,刘总的意思是,如果她要募捐的话,最好本人亲自回去一趟。
无奈,童欣也只得跟商海一起回黎州了。随着离家乡越来越近,景物越来越熟悉,他们也越来越清楚自己有多么怀念这里。但是他们的心却无法在家乡停留,因为对他们最重要的人此刻远在千里之外的北京,正孤苦无依地躺在ICU的病床上,浑身插满大大小小的管子,唯一做伴的是只会嘀嗒作响的仪器。虽然有商淳、何映蓉和郑淑容照顾着,但他们仍恨不得立刻飞回他身边。
回到黎州后,两人马不停蹄地去了单位。
在出版社,商海的同事们很克制。有几个人围在商海身边询问商子聪的情况,其他人就默默回到了各自的工位上,等商海脱开身,他们就走上前去拍拍商海的肩,说一些鼓励的话。没有人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一而再再而三地让商海反复撕开自己心上的伤口。
从出版社出来已经是黄昏了。商海回到自家楼下,正准备上楼,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段悦君?你怎么在这?”商海惊讶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