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会儿给商淳打个电话。”商海像是早就做好了决定。
“他们家什么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能借多少呢?”童欣很清楚,商淳和单亮都是普通工人,收入不高,平常的日子就有点拮据,他们是不会有多少闲钱的。
“有别的办法吗?”商海叹息。
现在压力来到了童欣这边。她的母亲郑淑容手里还是有些积蓄的。
“我也给我妈打个电话。”童欣咬了咬牙。
商海把商子聪的情况一五一十地跟商淳说了,一点没有保留。
商淳哭了。
“哥,聪聪肯定能治好,你要有信心,咱们都要有信心……”
商海反过来安慰了商淳几句。
“妈那边你还是帮我先瞒着她。”
“好,不过她最近一直在问我你们什么时候回来,她说等你们回来后,她可能要跟你们一起住,帮你照顾聪聪。”
“先尽量瞒着吧,走一步看一步。”
商淳答应了。
“哥,你那需要我和单亮做什么,你尽管和我说。”
“嗯。”商海还没想好怎么开口提借钱的事。
“钱够吗?”没想到商淳竟然先提到了这件事。
商海心里一暖,这个妹妹自己的手头都算不上宽裕,却主动提起钱的事。他又有点心酸,他的经济条件一直比商淳好,时不时还接济她一点,如今却需要向她张口借钱了。
“可能确实需要从你那周转一下了。”商海很难为情地说出这句话。
“哥,我们手里现在有几万块钱,你把账号给我,我马上给你转过去。”
商海知道这几万块钱杯水车薪,但他依然很感动,毕竟妹妹已经是倾其所有了。
“你要不要跟单亮商量一下?”他顾及到妹妹丈夫的意见,这种事毕竟不好一个人作主。
“他就在我旁边呢。”商淳说。
商海忍不住感慨这对夫妻和睦的关系。看来当初他因为单亮出身和工作的原因不愿意妹妹嫁给他,确实是过于功利了。
单亮把电话接了过去:“哥,你不用担心,钱不够我和商淳还可以去跟朋友借,现在最重要的是把聪聪的病治好。”
商海感动得无以复加。
同一晚,童欣也给母亲打了个电话。
郑淑容刚跳完广场舞回来,说话还有点喘。
“怎么啦?”她在电话里问。
郑淑容语气轻松闲适,让童欣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告诉她商子聪的病情,她肯定又要像上次一样大呼小叫,至于借钱的事,她心里更没底。
“没事,我跟商海带聪聪来北京复查了。”
“怎么样,都挺好吧?”
童欣把早已经想好用来应付她的话搬了出来:“有点小问题,需要留北京治疗一段时间。”
“什么小问题?”郑淑容却没有那么容易被糊弄过去,非常敏感地察觉到了不对。“说清楚点,别吞吞吐吐的。我年纪是大了,但是还能禁得住事!”
母亲自小对她就非常严厉,潜意识里她依然对母亲存有畏惧,每当母亲用这样的语气和态度跟她说话的时候,她往往很容易就失去控制。
“肺转移了!”童欣大喊一声。
“什么?!你说清楚点,什么意思?!”郑淑容的声音一下子提高了一个八度。
童欣快要抓狂了。她正苦于无处逃避,根本不想一遍遍跟别人复述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别问了行吗?”她几乎是在哀求了。“反正现在还得治疗,可能要花很长的时间……”
郑淑容沉默了。作为一个母亲,她当然能感受到女儿的崩溃,即使再着急外孙的情况,她也要顾及女儿的感受。
而且,郑淑容已经猜到童欣这通电话的用意了,她知道童欣绝对不会主动告诉她这个坏消息,一定是她遇到了困难。
“得花很多钱吧?”她问。
童欣没有说话,郑淑容知道这等于默认。
“我手里有点,给你转过去。”
童欣哽咽了。“妈,谢谢。”
“跟我就不用这么客气了。再说,我是孩子的姥姥,难道不应该帮忙吗?谁不希望孩子赶紧好起来!”
童欣说不出话,只是用力吸着鼻子。
郑淑容突然话音一转:“我最近心脏老毛病又犯了,去了几次医院,我都没跟你说。我先给你转一些钱,等不够了你再和我说。”
童欣呼吸一滞。她知道郑淑容的意思是不愿意一下子把所有的钱都拿出来。她自知没有资格责备什么人,但却无法控制失望的情绪蔓延。
“妈,你身体没事吧?”这是她唯一能说的。
“没事,老毛病了。回头让商海把账号发给我。”
郑淑容又宽慰了童欣几句,两人就把电话挂了。
回到病房,商海告诉她从商淳那里借到了一些。
“我妈也答应借钱给咱们了。”童欣只说了这么一句,然后把商子聪换下来的脏内衣拿去洗手间清洗。洗手池灯光昏暗,镜子上满是污点,童欣看不见自己泛红的眼睛,只看见浓浓的挫败感描绘出的一个失败的女人的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