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晚上也给你雕。”
“得花不少时间吧。”卫栎幽幽道:“你不忙了?风时不需要你做苦力啦?”
“与峰主之约已达成。”
“我有很多的时间留给你。”
卫栎眼皮一跳,前脚走了个凤翎,小徒弟不会也……
但沈楠九又克制道:
“想吃再做就是。”
看来是多想了。
“好九儿。”卫栎灿然一笑:“真孝顺。”
“师尊呢?”
沈楠九问。
卫栎瞧不出他心中所想,犹疑:“嗯?”
这句轻哼碎了沈楠九的心思,他不出错地接道:“药浴何时结束?”
卫栎算算日子:“还有小半月。”
“师尊又要变成人人敬仰的蘅乐剑尊了。”沈楠九喟叹一声,不明意味。
像此刻不好吗?
忽而又觉得即便变回去又如何呢?他现在是沈楠九啊。
云栖已是过去。沈楠九多清清白白的一人,仙门骄子。
那云栖算什么呢?七重渊的十三年又算什么呢?
沈楠九竟一时掐不准自己的想法。太阴阵的心魔找上门来。眼中不知不觉浮现几幅画面:大红衣袍坠下,病秧子也坠下。
他在幻境杀了他两次。
雪都变红了。
可这会儿,他攥着红绸一点、一点儿地拉近距离,轻笑:阿九,你要与我同饮这杯酒吗?
笑意晏晏的唇渡着酒液吻过来。他所思所愿了那么久。
沈楠九缓缓闭眼。
“怎地,历练累了?”卫栎戳了戳他的脸颊。
沈楠九睫毛颤着睁开眸子:“想痛痛快快的睡一觉。”
真罕见,小九儿也会撒娇了?
卫栎笑道:“去吧。”
……
“阿九。”
卫栎唤他,沈楠九没回头,却停了步子。
“人人敬仰的蘅乐剑尊与卫栎无关。”
我仍是捡你回家、收做徒弟的病痨鬼。
沈楠九低声应道:“知道了。”
*
无为殿。
高座之人修长银发如练,流泻在肩。即便没有了眸子瞧着也与正常人无异,到底是几近飞升的老祖,少了个器官也没什么大不了,反而高兴。
蘅乐身上、心里都有他的印记。
晏澜写了一沓一沓的静字,最后黑墨全部扭曲变作满眼的卫栎。
可他心知肚明:变化的不是字,是写它的人。
“师尊唤弟子前来有何事?”
来人是凤翎。但不管是小时候还是现在,晏澜都很少召见他。
若非当年卫栎委屈巴巴地缩在他怀里,不肯睡觉,叫嚷着:为什么别人家都有个小师弟呀?我也想要一个玩玩。
闹倒半夜困得不行,他捂着嘴打哈欠,仍记挂着:师尊给我讨一个来吧,我保证会对他好的。
他的要求,晏澜自是拒绝不了。
隔天便带着当时不到小腿高的卫栎去挑选心仪的小师弟。
仙门百家,几乎所有声名显赫的家族听闻清净门老祖要收二徒的消息,纷纷赶来聚集在山门外,哗啦啦送进了一群孩子。
卫栎拽着晏澜的衣摆,伸手一指,便挑中了众星捧月的凤翎。他是里面长得最漂亮的孩子。粉雕玉琢,一瞧便是个傲娇性子。
……
不是晏澜选了凤翎,是他最喜爱的弟子选了他。
视线慢慢划过凤翎腰间悬着的金鞭,他记得那是卫栎扒了潜龙渊恶蛟的伪龙筋特意炼制出的武器,后来被凤翎用作本命法宝。
逢人便要夸耀几句:我师兄送的。
晏澜以前只觉得凤翎跟在卫栎身后长大,生得是依赖之情,万万没想到竟是存了这份心思。
若不是卫栎前来告诉自己,还不知道要被蒙在鼓里多久。
无为殿还是太小,链子锁着他哪里也不能去。
他抬起手臂,锁链声阵阵,引以为傲的冷静自持不过外强中干,一点打击便足以摧毁殆尽。
晏澜真怕。
有个云栖还不够吗?骗他的蘅乐出门、喝酒、撒谎,不学好,最后竟讨厌起自己,离家出走十三年。
凤翎算什么?
晏澜在高座未动一步,居高临下地看他,随意寻个理由打发道:
“近来东边时有妖魔作祟,众多新入门的弟子正需要历练,便由你带队,教他们实战。”
语落,凤翎在原地似有话要说。
师兄那儿,他尚未处理好。如今连着几天不理他,是真生气了。
可是为什么?古往今来,师兄弟结成佳偶的例子不是没有,他凤翎就这么不让人满意吗?
眸子一暗,想拒绝:
“往年教习都由——”
晏澜冷冷瞥他一眼。
些许威压释放,凤翎嘴角渗血,他抹掉,面无表情:“是。”
他还是太弱了。
但眼底仍倔强得不服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