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嚓,嚓……”
牙柄刻刀抵着梨木,利落而有力地削去多余的部分,宋今人靠在榻上,姿势慵懒而又全神贯注,在她的精心雕琢之下,一个一臂长短的类人傀儡已经初具人形,圆头圆脑颇为可爱。
“呼——”
终于快大功告成了,她对着傀儡轻吹一口气,积攒在胎身上的细小碎屑如雪花般飞扬起来,傀儡转弯抹角之处的精美花纹也得以重见天日。
宋今人抬手将其对准透过窗棂的阳光,镀了一层金光的傀儡更显光华耀眼,生动活泼,她满意地点点头,不禁为自己的杰作生出两分得意。
这时,外间传来了轻微的推门声,接着屏风被敲响。
是宗漫:“师姐,有你的帖子”
“进来吧!”
宗漫抬步入内,双手把一卷红丝线绑缚的大红卷轴呈上去,说:“是天御飞林师姐着神机送来的。”
宋今人接过来一看,才读两行就摇头轻笑。
“师姐,上面说了什么?”宗漫歪着头问。
宋今人把信轴递给她,一边用好笑的口吻说:“你说这帮人无不无聊,佳节已过,还开什么百花会,又要遍邀诸门道友赴会同赏,她们当所有人都闲得发慌不成。”
宗漫把帖子看了一遍,注意到署名,领衔的是齐飞林,后面跟着金枕煊、陈晋红、谷椿周……全部都是天御道友,宋今人和这些人关系都很不错,所以随口这样打趣。
“听起来会很热闹,师姐要去吗?”
宋今人想了一想,看着宗漫说:“漫儿对这花节感兴趣吗,不如你替我去好了。”
宗漫微笑着摇摇头:“师姐不去,我也不去”
“你整天待在宝庐峰,难道不嫌烦闷,难得有个散心消闲的机会,你还要看我的脸色?”
宗漫立刻皱眉道:“师姐这话,是我哪里做得不好吗?”
“你怎么理解到这上面去了?”宋今人摆摆手:“我怎么可能嫌你做得不好。”
“卞师姑把你派来帮我打理事务,实在是帮了我很大的忙,我正不知道怎么回报你,而且你知道,我不久以后必然是要奉命外派的,到时候阿宝无论是跟教导还是自己住,不免都要请你多照顾她,这个丫头啊,说好哄也好哄,不好哄起来,十头牛也难拉,把这么个烂摊子交给你,我心里惭愧得很。”
宗漫道:“‘烂摊子’倒也算不上,不过阿宝要是听见你这样说她,一定又要发脾气了。”
“哼!她发脾气,我还没跟她发脾气呢,这个不听话的臭丫头,我才离开这么几天,她就敢跟着沈婵偷偷下山了,还好是没出什么事啊!”
说到这里,后怕卷着一股无名火烧上了心头。
原来,就在宋今人一行人在山下的这段时间,沈婵撺掇着阿宝偷偷从宝庐飞渡襄山,一路往山下游荡而去,想要悄摸加入行动。
好在,走到半路,不知哪里来的一名大修袍袖一挥,干脆利索地把这俩“小贼”刮回了襄山顶,还变更了山道。
这下可惨,因为两人都不会御剑术,借来的御灵符也都被刮跑了,没法回到宝庐,惊慌失措之下,只好在祭殿里过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守卫来祭殿上香,发现了她们,一问缘由,就要上报大掌教,沈婵才被掌教罚下试炼,可不想再被揪住小辫子,软硬兼施,好说歹说让那人替着瞒了,又买通了那人送她们回山。
不料那守卫娣子也是入门不久,御剑功力不深,第一次带着两个人,心里没底,路过毛竹岭的时候,被首座岭主发现了一声呵斥,吓得从剑上落了下来,阿宝体重较轻,那娣子只能先拉她,于是沈婵就掉进林子,摔伤了腿。
事情败露,几个人都受了罚,阿宝被送回宝庐,守卫娣子下职回山,沈婵就留在毛竹岭养伤,说是养伤,其实是扣留,因为她掉下去的时候好巧不巧压死了岭主养在花田里的灵物,不能让她走脱,就等薛衍回来,索要赔偿。
薛衍出门在外,自然不会因为这个赶回来,这笔赔偿就由宋今人垫付了。带钱去领人的时候,宋今人几次想骂她一顿,看看样子可怜,万般无奈也只好往肚子里咽。
“师姐别生气了,阿宝也是担心你,还有沈婵,我相信她只是好心办坏事,何况她也受到惩罚了不是吗。”
宋今人只好叹一口气:“漫儿说的有理,对了!”她忽然叫道:“正好,你过来用用这东西趁不趁手。”
说着,宋今人把类人傀儡往茶几上一摆:“本来我是想多做几个的,可惜手生,两天下来只做成了两个,漫儿天资聪颖,我教你怎么用,保管一学就会。”
“这个点傀儡的法子,还是几十年前一个师姐教给我的,别看这些小东西粗笨,什么琐事杂事它们都能干,烧水下厨、洒扫应门,做个帮手很够了”宋今人一边研墨一边继续说:“有帮手总比没帮手的好,这一进进几十间屋子,没个人打下手是不行的。”
说着,又取出一本符书来,这书上一共有四类符纹,分别对应四种役使术,要点活傀儡,最关键的一步就是要在它背后画符,此时,必须凝神静气,摒弃杂念,灵力集于一点,慢慢倾入木胎,过程必须要一气呵成,力道必须要顿挫抑扬,不容半点停顿差池,否则点出来的傀儡就不灵活了。
宋今人教了宗漫要诀,又让她在白纸上试写了几遍,宗漫记性好,手上功夫也不错,两三遍下来就掌握□□成,宋今人取出狼毫笔,蘸足浓汁,递给宗漫。
宗漫执笔在手,吞吐一口气,起笔的一瞬间,周遭瞬间安静下来,只有清风慢慢吹拂。
此时,两人的视线都集中在那笔端,笔头墨迹随着既定的路径滑动,墨水带着淡淡的印刻渗透入傀儡体内,隐隐有白色的亮光透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