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幄张了张嘴,被眼前这人的无耻惊呆了。
“我答应你,”魏长黎决定立刻停止这场荒诞的敲诈勒索,一锤定音道,“就按肖先生所说,日后您有用得到我的地方,尽管开口。”
肖祁达成自己的目标,心情肉眼可见开始转晴,他以一种低沉华丽的声线轻哼着一支不知名的小曲儿,慷慨地为他新交的朋友准备了一个额外的信息。
“哎。”他出声叫住魏长黎。
魏长黎不无防备地抬眸看他。
“小朋友,魏家这些年在明里暗里树敌不少,境内还好,毕竟法制比较健全,但是境外交易可钻的空子可就大了去了,现在魏家突然倒了,你说那些躲在暗处磨牙吮血的怪物们,会不会……很生气呀?”
魏长黎:“你想说什么?”
肖祁温柔地盯着他的眼睛,但他微微扬起的眼梢带着些许戏谑,仿佛在期待一出好戏:
“你不会以为你现在还能完好无损地站在这里,完全是因为天赋异禀福大命大吧?”
·
租屋卧室内,笔记本被摊开放在床上,正一帧一帧放着电影。昏暗的光打亮被单的褶皱,像一条蜿蜒的流泻的河流。
魏长黎只着单衣靠在床边,眼睛似乎盯在屏幕上,又仿佛完全放空了。
米娅在他手边咬他袖口的线团,原本细密的缝线被它越咬越开,直到犬齿不小心勾进线圈里拔不出来,小猫伸着前爪捂着自己的嘴,大半个身子“啪唧”歪在主人的手上。
魏长黎被小猫压得回神,连忙低下头将它的牙牙从线圈里解救出来,又从床头柜里拿出剪刀,把袖口开线的地方剪掉了。
米娅正在淘气的年纪,刚刚经历的小挫折并不能打倒它玩闹讨嫌的心,又伸爪去勾魏长黎手里的剪刀。
“好了,乖一点,要不把你放回窝里,”魏长黎紧忙把剪刀放回柜子里,轻握住它的爪子摇了摇,问,“不喜欢这部电影吗?”
米娅瞪着溜圆的眼睛,看着他“咪”了一声。
“好吧,”魏长黎就当它回了,轻叹,“我现在也看不进去。”
米娅听不懂主人在自言自语些什么,只张开爪子在他身上惬意地一窝。
魏长黎屈起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抚摸它身上的绒毛。
不远处笔记本还在放着电影,荧幕上的主角在破旧的小酒馆里饮酒,配着复古的有些迷/幻的爵士乐声。
眼前的影片渐渐虚焦成光斑,魏长黎思绪彻底飘远,不由自主地回想起肖祁对他说的话。
是了,就在几个月前他还处在某种危机四伏的状态,当初申述强派一帮混混去围堵他的那一夜,他还警觉地以为是魏氏的仇家。
还有郭伯那通穿风越雪的“亡命电话”,就像一根隐隐的线头,稍微一拉,就能将四伏于周围的危机抖搂出来。
那是从什么时候起自己开始变得放松、默认身边是安全了呢?
魏长黎闭上眼睛,心里空了一拍。
自与颜序重逢起,他身上的每一个细胞仿佛都不由他意志地放纵下去,自动降至“漫不经心”模式。
魏长黎并非听不懂肖祁的暗示,纵然他一直在避免类似事件的发生,可他也不得不承认,并且接受——
当他竭力不去当颜序庇护下的那只雀鸟的时候,却又无时无刻不在他温暖的丰羽之中。他甚至不时恶狠狠地啄上一口,怪对方的羽毛挡住了自己的视线。
魏长黎呆呆地望向天花板,喉咙无端发痛,脑海中涌出很多自厌的念头,却又掺杂着其他复杂的意味。
如果肖祁说的都是真的,那这三年支撑他走下去的所谓恨意都成了无根的飘萍,全然没了存在的意义。
魏长黎心中忽然涌出一个冲动,一个一旦冒头就越发不可收拾的冲动。
他按亮手机,打开聊天软件,在联系人搜索框里输入一串带着强烈感情色彩的“zzzzzz”,接着界面真的蹦出一个顶着这样诡异称呼的账户,头像是某种海螺的螺壳特写,仿佛一颗雪白的心脏。
点进两人的聊天框里,一片空白荒芜。
魏长黎指尖忽然一顿。
他犹豫了。
而此时,笔记本里播放的电影却忽然进到一个高|潮,优雅的爵士乐中加入了更快节奏的鼓点,颓败醉酒的主角忽然奋力摔碎酒瓶,跌跌撞撞又坚定不移地向外面走去。
这电影魏长黎已经看过好几遍,知道后面是个主角奋不顾身但结局圆满的故事走向,于是他也咬了咬牙,在空白的聊天界面里发送了三个字。
——你在吗?
对面的用户沉寂着,不知道是否看见了这条远跨重洋的消息。
数秒后,魏长黎有些自嘲地丢掉手机,探身过去把扰人的电影给关了。
然而被主人扔在床面上的手机还停在那个界面上,顶端的“zzzzzz”变成了“正在输入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