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脸色如纸,被异火照得发青。
燕涣与裴慎已经追到面前,他们身后还跟着密密麻麻的人,有人搭弓引箭,正欲动作却被燕涣厉声喝住。
“卿卿,你受伤了……”他的面容仍然如蒙在雾气之中,声音带着哀伤,脚步踉跄着往前靠了几步。
“别过来!”
十七几乎要炸毛,尖叫着让他们都别靠近,他像是一只受惊过度的小猫,摇摇欲坠。
燕涣脚步顿住,他自己也受了伤,但此时已经完全忘却了身体上的疼痛,目光死死地黏在美人身上,不敢靠近,内心十分激动。
……他的卿卿,为了他可以攻击另外一个人,这说明卿卿完全是爱他的,果然是其他人故意带坏他、引诱他……其他人都该死。
十七将目光移到一直在看着自己的裴慎身上,他面色苍白沉静,欲语还休,那一只手臂被箭矢擦伤,此时正在渗着血,不知为何并不运用法术使其愈合。
两人对视时,他说:“……你要离开?”
十七仰着下巴,目光很是倔强坚定:“是。”
又说:“那一箭是我射的,若你要怪我,就怪罢,我是什么东西,你现在也知道了。”
裴慎看见他指尖滑落的鲜血,又看见他毫无血色的脸颊,脸色更加苍白了。
他早就知道十七的身份,只从未见过他的鬼相——这分明是极其令人喜悦的美丽,如月色下盛开的红山茶,可他现在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那一箭,是十七为了燕涣才射向他的。
很明显就能看出的东西。
或许他本来就没喜欢过自己。
又或许自己在他心中……根本无足轻重。
十七见他面色阴冷,心中有些发毛,他还以为裴慎是厌恶自己邪祟的身份——但这难道能怪自己吗?他天生如此,无法为任何人改变,也不想为任何人改变。
他冷硬地说:“你也打了我一下,现在扯平了,从此以后也不会再见面,若你想报复我还是算了罢。”
阵法已经逐渐成型——
裴慎脸色一变,立马就要掐出法咒拦住他,然而刚一出手就被燕涣拦住!!
无色的风卷过崖前,阵法的速度加快,四周的温度骤然降低,绛紫衣袍的人喷出一口鲜血,凄恻地笑了。
裴慎祭出法器——
青绿色的火焰猛然变大,十七于此时转身,迅速跳下悬崖!!
火焰如燃放的花朵,在刹那间扭曲成一团,长鞭挥出却连衣角都未曾碰到。
裴慎怔住,忽然余光见一只灰色的长条物体也跟着跳进火焰之中:“等等!等等我啊小十七!!啊啊啊啊!”
是十七养在身边的那只猫。
来不及多想,裴慎立马就想跟上,但猫前脚进去后脚火焰就乍然熄灭!
他还是停了下来。
……没机会了。
方才裴慎是真的想放弃身后的所有,追上去拦住他。
可是没机会了。
那人离开了自己,像以往抛弃自己的人一样。
简直说不上什么感觉。
燕涣在人走后立马挺直了身子,优雅地用丝帕擦掉嘴边的鲜血,勾起一抹笑。
二者分明情况差不多,燕涣的未婚妻再度从他的面前逃跑,可此时这人竟然没有一点悲伤或者愤怒。
反倒像是胜利了一样。
他慢悠悠说:“……如此看来,吾妻最爱的还是我——某些人应当掂量一下自己的身份,没名没分,不三不四,成何体统,徒增笑柄。”
也对。
当那一箭凭空射出之后,某人就已经输了。
可是裴慎不会轻易认下。
目标已达成,两方相看两厌,燕涣也不再逗留,带着人徐徐离开。
青馆的人愤怒:“大人……”
崖边的风擦过仍然在出血的伤口,疼痛令人清醒,令人滋生恨意与嫉妒。
裴慎笑出声来。
“无妨。”他低声道:“他欠我的,他总要还。”
-
妖域,铜花道。
往生河一路西流,河水混浊而滔滔不绝,据说能一直流入鬼域,归于黄泉。
而在往生河附近还有许多小支流,要比主干清澈得许多。
一只白毛狐狸伏在水边,优雅地沾水为自己整理毛发,暗处,许多其他的妖正在观察他的一举一动。
白毛狐狸是前几日出现的,他很漂亮,皮毛蓬松,洁白,躯干的线条合适到让妖惊叹……但他也很凶残,每日此时他都会出现在这里,若是谁敢在他梳毛的时候上前,就会被一口吃掉。
如果这段小河没什么特别也就罢了,可偏僻白毛狐狸霸占的正是鱼最多也最好捕鱼的地方。
所以其他妖只能等着它离开再上前。
过了一个时辰,白毛狐狸欣欣然站起身,抖了抖身上的毛发。
其他妖怪们欣喜若狂,蠢蠢欲动,——这个祖宗终于要走了!
然而这时,却见天空燃起了青绿色的火焰,如青莲绽放,未等妖反应,天上迅速掉下个红色的东西来!!!
“扑通——”
“哗——”
水花四溅,将白毛狐狸淋了个落汤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