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根本就不用给导师送礼，院长对他的偏爱是肉眼可见，众所周知的。

但这个师兄，真的让人很难……讨厌。

好在他身边总是围绕着很多人，申公豹不用经常单独面对他。

*

实验室里，申公豹又留到最晚，他照常擦拭台面、清理废液缸、关掉离心机和显微镜，检查空气湿度与温度等等一系列动作后，关上了实验室的门。

路过元始的休息室时，他惊讶得发现竟然还亮着灯，里边传来太乙惊喜的声音，申公豹一时好奇，没忍住走近了两步。

“这个项目完成后，主要负责人基本上都能直接在联盟任职，而且奖金丰厚，你收拾收拾手里的项目，明天开始和我一起培育实验体。”

“真的噻？实验体？好酷啊！但是现在形势这么严峻了吗？我们人类打不过，只能靠基因编纂了？”

元始沉默片刻，“虫族卷土重来是早晚的事，这种生物正在慢慢进化出智慧和思想，上一次的虫母展现出的战力和智慧，已经远远超出人类，未来的我们，面对的可能是这样一群能力强大、智慧超群又能操控心神的物种。”

申公豹暗自心惊，那是他作为学生，第一次听说关于战争的秘密信息。

太乙和元始交谈了许久，最后太乙抱怨说，实验室太苦太累了，他实在是不想早起，能不能十点再去？

元始不语，太乙自顾自的说：“嘿嘿我开玩笑的，师父这么重要的任务带上我，我怎么可能不努力呢？”

申公豹匆匆离开了。

第二天太乙从实验室退出，把他的项目资料和半个成果给了申公豹，奔向他金光闪闪的光明前途。

一年后，申公豹陆续被元始指派，以科研人员的身份前往前线，协助军部和联盟进行虫族回收。

第一次直面虫族和人类的战争残局，满地的断臂残肢、鲜血与□□，哭泣的孩童，绝望的家属。

申公豹回去做了半晚噩梦，连着半个月吃不下任何荤菜。

两年后，他自学了战后心理疏导和创伤疗愈。

beta驾轻就熟，可以面不改色地切割虫族的残肢，戴着手套拎起它们的触须塞进冷冻舱，安抚战后患有ptsd的群众甚至士兵，也能在血糊啦的现场捧着红烧肉盒饭吃得喷香。

他在前线偶遇来看热闹的太乙，时隔两年，alpha的个子还是不像其他alpha一样高大威猛。

可能光长脑子，心眼和个头儿没供上。申公豹刻薄地想。

太乙揣着手在一旁看他们打扫战场，申公豹离开时，他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嘻嘻得凑过来：“嘿，师弟，好久不见啊——”

申公豹冷淡得和他打了个招呼，他却仿佛看不出来似得主动贴上来，刚要开口，面前的虫族突然暴动，太乙机甲覆体挡在申公豹前面，却没留意身后的一截触须贯穿了他的后心。

师弟没有信息素，温热的血液溅到太乙的战术目镜上时，他嗅到的是血液的腥气。

太乙才知道，beta家境普通，买不起机甲，实验室没有询问，也没有配备防护措施，他每天赤手空拳清理战场，没出事，只是运气好。

那时候后勤组还没有配备应对突发情况的治疗舱，他一把捞起疼得瑟瑟发抖、口涌鲜血的申公豹往不远处元始的临时培育基地跑去，beta身形消瘦，甚至能摸到肋骨。

将将把人塞到治疗舱里的那一刻，申公豹停止了呼吸。

太乙胸口剧烈起伏。

元始在身后眉头紧皱。

“应该还没脑死亡，试一试吧，没准还能活，如果醒来后，他不愿意，也可以主动结束生命，起码，给他选择的机会。”

“是个很努力的孩子啊，走到现在不容易。”他叹了口气。

*

太乙满头冷汗，但拿手术刀的手稳健有力，丝毫不抖，元始在一旁指导，看见申公豹破破烂烂的心脏后，低声道：“这种程度——融合华北豹的基因吧。”

太乙点点头，一旁的护士为他擦拭汗水。

半个月后，申公豹从剧痛中醒来，洗手时看着镜子里自己绿色的虹膜，错愕得眨了眨眼睛。

一个月后，他以隐藏的二代实验体和研究员的身份，加入了天元实验室，见到了年幼的初代实验体。

*

第十三次挂掉申小豹的视讯时，太乙凑过来，“怎么又不接弟弟电话？”

申公豹一惊，光脑开了隐私模式啊，“你——你，怎么知道？”

太乙晃了晃自己的电子屏，“小豹跟我讲的啊，孩子问我你是不是真的很忙，两个学期没回家了，现在视频也不接，家里人很想你。”

申公豹低头不语，太乙塞给他一个袋子，冲他挤眉弄眼，“师兄给你买的，好东西，回头记得谢师兄哦~”

申公豹避开摄像头，打开一看，是满满一袋子虹膜掩饰器，乍一看和美瞳没啥区别，但其实是高科技产物，戴上这个不会影响虹膜认证，也不会有边缘痕迹，而且一年只需要更换一次，同样的，高昂的价格是申公豹负担不起的。

定制的费用对beta来说更是天价，他看着袋子里和自己之前的瞳色一模一样，足够自己用半辈子的掩饰器，手指微微颤抖。

alpha很轻易就能勾起如自己一般的卑劣小人的嫉妒，但真的，很难让人讨厌。

晚上，花了半小时才把那小玩意儿戳进去的申公豹，拨通了申小豹的视频，震惊得发现，家里多了三个孩子。

*

和敖光第一次见面是在竹林谷的考察项目，申公豹略带拘谨地领着这位富豪到处参观，因为紧张，有点结巴，敖光很有耐心得听他讲话，alpha刻意放慢的语气让beta不安的心渐渐平静下来。

孤儿院建好了，申公豹带着特产上门感谢，却发现敖光倒在家门口不远处。

beta费了半天劲才把烂醉如泥的高大alpha拖到家门口，按了半天门铃，发现今天偌大一个敖宅，竟然连一个佣人都没有。

做不出让恩人露宿街头的事，他一咬牙，干脆利落地拆了敖家的锁。

想他申公豹小镇出身，打小就干家务，初中就在外边兼职赚钱给弟弟买奶粉，什么世面没见过？

这锁拆起来是有些复杂，可他申公豹有的是力气和手段。

两人就此建立了隐秘的友谊。

敖光钱多得没处花，总是遮遮掩掩得找申公豹吃饭喝酒散心，二人各有各的责任与担子，虽然处境不同，但很快成了好朋友。

敖光刻意低调，申公豹是本来存在感就低，竟然也没什么人知晓二人之间的联系。

后来敖光有一次喊申公豹吃饭的时候，二人回忆起那夜，敖光委婉提醒他：“如果下次我再喝醉，直接输我的指纹也可以开门。”

申公豹瞠目结舌地“啊”了半天，回了个坚定的：“哦。”

敖光没忍住，丧妻后第一次真心实意地哈哈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