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敖丙在生物学上是敖光后代那天，申公豹薅掉了一把头发。

申公豹是在元始外出后，才开始真正接触到初代实验体的。

能加入项目的都是天才中的天才，申公豹身份尴尬，是个beta，还不善交际，基本上每天都在做着一些保姆性质的工作，还要作为二代实验体被少数核心人员观察及监测，日子过得还不如在学校。

所幸他和华北豹融合得很成功，作为beta也并没有分化出什么特殊能力，再加上初代实验体金光璀璨， 是以沒什么人在意他这个看似废物的二代。

申小豹和家里人听说他的待遇提高也很为他开心。

元始在的时候，初代实验体的测试项目虽然残忍，但还在申公豹的可接受范围内。

他负责观测记录，或许是出于可笑的人道主义，报告上没有姓名，只有编号。

申公豹物伤其类，基本上也不会去主动凑过去关心。

后来无量接手了实验，肆无忌惮的“虐待”实验体，腺体冷冻、高温、火烧、双倍的腐蚀性液体、无麻醉解剖、切片……

实验体也渐渐有了反抗意识，经常面对研究员发出尖锐的质问和嘶吼，无量每次都不回答，丢下一句“安抚好实验体”，就出了门。

申公豹身心遭受双重折磨之余，看到周围人的冷漠态度，也不由得担忧自己未来的处境，忍无可忍得多次为实验体说话，甚至发展到后来当众和无量争吵。

这下子可犯了天条。

无量以偷窃为由，将他逐出了项目组。

太乙闻讯而来，在研究所大吵大闹，要求报警彻查真相，他以性命担保，申公豹绝不是这种人。

无量笑着澄清说只是一场误会，申公豹冷笑一声，头也不回得离开了项目组。

三天后，太乙提着给申小豹买的礼物来出租屋探望师弟，给他介绍兼职的同时，提起小实验体，感叹道：“哪吒和敖丙是真让人心疼，我实在是看不下去，当时我就猜你也撑不了多久——”

申公豹吞了吞口水，用力梗住僵硬的脖子，竭尽全力控制着自己的表情没露出太多异常。

敖这个姓氏并不常见。

他花了一整晚的时间说服了自己去蹚这趟可能会把他淹没的浑水，这个项目军部和联盟都无比重视，他无权无势，最好的选择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私下抱紧敖光的大腿，毕业后找个好工作，最好求他帮自己改名换姓，带着家人远走高飞，把那该死的实验体该死的基因融合通通忘到脑后！

然后他花了两个月的时间去策划实施，终于拿到了亲子鉴定。

申公豹心口悬着的大石终于落下，将他原本有可能安安稳稳的后半生砸了个稀碎，也将他那颗本就非人的心再次砸了个半死不活。

他顶着巨大的心理压力，第一次主动约敖光见面。

他第一次了解到私家侦探和雇佣兵组织的存在。

第一次，做了小偷。

将手伸向太乙口袋的那个瞬间，他眼神坚定，手指却微微颤抖。

计划赶不上变化。

初代实验体哪吒暴走。

早就黑进系统，密切监控实验室的申公豹找到机会切断电源，伪装成保安的雇佣兵却被敖丙本人打到半死，没能成功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他们两个带出来。

好在敖光有钱。

但也仅仅，只能保住一个。

关于初代实验体，联盟和军部意见一致：

替死鬼和背锅侠多的是，该杀的杀，该关的关，计划只会搁浅，但绝不会中断。

一切为了人类。

*

做决定不难，难熬的是此后的无数个日夜。

“自己的孩子，自己疼。”他这样安慰失眠的敖光，“弄成这样，也是……没办法。”

那支药剂起效很快，只是过程让敖光摔碎了五个杯子。

负责催眠敖丙的医生也绝对专业。

小小的实验体睁开懵懂的双眼，爬到沙发上奶声奶气叫“Daddy”的时候，敖光双目通红。

*

两个人默契得没再联系对方，直到敖丙的腺体开始渐渐枯萎。

申公豹以家庭教师的身份重新走进敖家，和敖丙朝夕相处，偷偷采样、观察。

同时又联系上了太乙，借着喝酒叙旧的名义，从他的云端里偷了能偷到的全部资料。

一回生，二回熟。

申公豹自嘲，“当小偷，我其实也挺有天分的。”

最后他们把千辛万苦偷出来的孩子又送回了哪吒身边。

双生腺体在幼年发育的关键期离开彼此，两个腺体都有不同程度的损伤，敖丙因为药剂的原因更加严重，腺体几近枯萎，养了近十年才恢复正常人的水平，但敏感度是正常人的三倍。

无论是释放信息素还是承受。

敖光从李宅出来，和申公豹约在高尔夫球场，他自嘲道：“早知道当年掏空家底儿也把那孩子抢回来了。”

申公豹拍了拍他的肩，“不、不可能的，你会，死。”

*

实验体的项目重新启动，由「女娲」更名为「弑神」。

原因是研究数据表明，正在不断进化的的虫族，在未来除了相貌丑陋外，将会和古神话的「神」几乎没有区别。

*

申公豹进入军校任职，以干净的背景、优秀的履历和女娲计划边角料的优势，很快拥有了自己的独立实验室，开始慢慢的接触一些联盟和军部的任务。

因为办事干脆利索，数据精准清晰和24小时随叫随到，渐渐接触到了更多。

这其中发生了另一件让敖光失眠的事。

孩子的志愿填报。

儿子被哪吒带成了机甲爱好者，满脑子都是作战系。

申公豹非常理解敖光，任谁在经历妻子战死、大儿子下落不明、二儿子植物人之后，也决计不会同意小儿子在志愿表上填“作战系”这三个字。

敖光自认为，父子二人爆发了长达数月的冷战。

具体体现在敖光不再在汇出巨额生活费之余嘘寒问暖，敖丙发消息也不再用各种可爱表情包了。

看着敖光蹭蹭往外冒的白头发，申公豹叹了口气，和那小犟种见了一面。

犟种妥协了。

但没完全妥协。

“指挥系，”敖光喃喃道：“指挥……也行吧，起码不是前线。”

*

一年后敖丙辅修了申公豹授课的机甲生物工程系，这是不同于申公豹所学的生物工程的一门刚建立不久的新学科。

敖光搞不懂区别具体在哪儿，但总算能睡个安稳觉了，他解开衬衫的扣子，和申公豹碰了个杯，“造造机甲也行，安稳、安稳点好啊。”

申公豹面色复杂，“凑合吧。”

*

关于实验体的研究计划在无量加入后渐渐有些变味了。

申公豹在克隆实验体的立项会议上投了反对票，无量在洗手间和他擦肩而过时，在他耳边低声道：“我还是更喜欢你绿色的眼睛。”

那声音低沉阴冷，湿滑黏腻，从申公豹的耳畔，钻进他那颗颤颤巍巍的心脏。

*

申公豹察觉到有人在监视自己。

*

正在餐厅吃饭的申公豹接到太乙的通讯：“这些年为了给你送资料，我连密码都没换过，作为谢礼，师弟，你帮我徒弟一次噻。”

陈塘山上，三百架携带精神体诱捕器的无人机虎视眈眈，随时待命。

大量士兵驾驶机甲引诱原本要进攻西海岸的虫族前往陈塘的方向。

实验体肉身崩坏后，只要将精神体据为己有，重塑一个和哪吒的外貌毫不相干的肉身禁锢起来，就能彻底将初代实验体改造成军用物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