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伯玉佯装听不见,没有睁眼。马车之内暗香浮动。
裴观文见殷伯玉不理他,索性坐过去了些,拉过了他的手,在肌肤相接触的那一刹那,殷伯玉才终于有了反应。
他顺着温热的来源望去,见眼前的男人低着头,仔细的看着他的受伤处,语气轻轻,很怜惜似的:“何必要伤了这么漂亮的手,可惜。”
殷伯玉不挣扎,任由他抓着,他侧目,殷红的唇轻启,呢喃又像是自嘲道:“你竟会来。”
面前的裴观文嘴角漾起一抹弧度,道:“于公,殿下在我府上受的伤,我作为裴府嫡子,宴会的主人,自是该有所慰问表示。于私,难道在殿下心里,我是这般冷漠无情之人?”
殷伯玉觉得他这毫无自知之明的话可笑,也就没遮掩,笑出了声,到后面动静越发的大了,连被裴观文牵着的那只手都随着身子的起伏,在微微发抖。
裴观文等殷伯玉笑够了,他才挑了挑眉,“殿下若是笑完了,便拿着这东西罢。”
殷伯玉感到自己的手里被塞进了一样东西,他垂眸,看见了手中是一个白瓷瓶子,就问:“这是何物?”
裴观文掰着殷伯玉的手指,一只一只的让他握紧了这药,随口道:“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不过是江南名医杜逢才亲制的外伤药膏罢了。”
这位杜逢才殷伯玉也知晓,听闻早年还被人从宫外请来,给皇帝看过病,治好了连太医院都束手无策的疑难杂症。
裴观文又从袖中抽出了一张单子,夹在指尖晃了晃,道:“如何用这药,我已经写在这单子上,我等会给了你那仆从,你可要记得使这药。”
他说完,又叮嘱了一番,似乎真的对这事很上心一样。
裴观文理了理袖子,预备要走了,殷伯玉背靠着软垫,看着他的背影,在他即将掀开帘子的那一刹那,殷伯玉却忽而道:
“其实,我是故意的。”
裴观文往外的步子,随着他落下的话音停住了。
殷伯玉坐在那里,冷白的脸上,烛光只照亮了一半,还有一半隐没在阴影当中,他平静的看着他,像是还不够似的,又加了一句,道:“我不想看见,你们在一处的样子。”
马车内安静极了,只听得到呼吸与心跳。
站在马车口的裴观文,不知过了多久,才回眸,一双桃花眼中含笑,嘴角微扬,道:“我知道。”
“啊,因为那杯盏,是我亲眼瞧着掉下去的。”
那日生辰宴后,殷伯玉受伤一事在审文院传开,朱大人领着人来慰问。药材补品,美食水果,一应俱全的往王府里送去。
朱大人在看到了殷伯玉的伤之后,连连摇头,面露忧愁地让殷伯玉在家好好歇息,上值的事,等伤口好全了再去。
被殷伯玉婉拒了。
那伤口虽然看着吓人,但实际上并不深,这些天好药用着,已经没有多大碍,于是他当即决定,这几日便回审文院上值。
手伤暂且放在一旁,这几日天气转凉,倒是让殷伯玉又染上了咳嗽的毛病。
上值时候还咳嗽着,几位同僚过来关心,殷伯玉就用帕子捂着嘴,笑着点头,温声道谢。
坐在他对面的裴公子掀起眼帘,看了他一眼,又低下了头批他的卷宗了。
在第二日的时候,殷伯玉的桌子上多了些蜂蜜水。
“是何人送的?”殷伯玉掀着衣袍坐下,问小善子。
小善子也面露难色,摸不着头脑。往日里有大人过来给殿下送东西,可是都赶着报上名讳,甚至不惜花功夫等着殿下过来,亲手送上,以祈求二殿下记得自己。
今日这位却低调得很。
殷伯玉见这装着蜂蜜水的碗精巧又漂亮,里面的蜂蜜看着也不似凡品,蜂蜜的香甜气息充斥鼻间,沁人心脾。
他拉起袖子,淡声叫小善子将这东西扔了。
“是,殿下。”小善子应下,上前端起这碗蜂蜜水预备去扔,摆在此处实在是碍着殿下办公。
只是他才一端起起,对面在给裴观文磨墨的书童就叫住了他,语气慌张,他道:“哎哎,等一会,这,这怎的就要扔了?”
小善子看了眼手里的东西,理所应当的正色道:“来路不明之物,怎敢给殿下食用?自然是拿去倒掉。”
书童着急了,手中还拿着墨锭,眼睛乱飘,说:“这,这,虽说不知是谁送的,但是看这品貌,我猜想,大约是前些日子西南总督进贡过来的上好蜂蜜才是,对润肺止咳定然大有益处。”